缺这个钱吗?
缺。
棉花的收价不低。
陈子轻舔掉嘴上的绿豆,他们没带壳摘,只摘棉花,今天能把箩筐跟尿素袋装满就是大收获了。
“津川,你怎么不喝?”陈子轻催促,“快喝,我放了糖的。”
梁津川喝了一点就不喝了。
旁边人毫不犹豫地拿走他喝过的绿豆汤,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他愣愣地看了几个瞬息,偏头将目光移向远处山巅和烈日。
陈子轻刚喝完,耳边就传来梁津川不冷不热的声音。
“你把我的口水吃下去了。”
陈子轻呛到了,他大声咳嗽,咳得脸红脖子粗。
“喝的时候不嫌弃,现在嫌弃上了。”梁津川哧笑,“要不要我扣你嗓子眼,让你吐出来?”
陈子轻忙摆手:“不,咳,不用。”
他缓了点,平复下来说:“我没嫌弃,我就是让你吓到了。”
梁津川似笑非笑。
陈子轻眼皮一抽:“你第二人格要出来啦?”
梁津川眯了眯眼,不答反问:“怎么,你很希望他出来?”
陈子轻摸摸汗涔涔的鼻尖,怎么说呢,大概是与其让一把刀悬在头顶,不如掉下来,该干嘛就干嘛。
但梁津川不,他有自己的轨迹。
陈子轻听见梁津川冷声:“你希望也没用,他最近不配出来。”
“……”陈子轻抿抿嘴,忍着笑陪梁津川玩过家家,“怎么不配了嘛,他做错什么了啊?”
梁津川呵笑:“你还真信我的鬼话。”什么第二人格,那是他在占雨从首城带来县里的故事会上看到的,编造的,假的,也就骗骗三岁小孩。
陈子轻很小声地嘀嘀咕咕:“因为是你说的,我才信的。”
梁津川唇边的笑意没了,他黑沉沉的眼盯住他的嫂子,盯住这个说话不打草稿的人,什么都往外说,是想干什么,要和他在棉花地睡觉吗。
棉花地都躺不开,怎么睡。
梁津川环顾四周,目光最终回到他的腿上,他捻掉腿间的棉花碎叶:“我提醒过你,说话做事三思而行,否则后果自负,现在我再加一句,祸从口出。”
陈子轻意识到自己的嘀咕被梁津川听见了,他飞快地抬头瞅了梁津川一眼,垂眼找小蚂蚁玩。
怎么回事,梁津川的听力好成这样子。
“南星,你们摘棉花啊——”路那边有人才出门摘棉花,朝他们这边打招呼。
“是呢。”陈子轻回。
“很晒吧!”
“很晒,晒死了。”陈子轻去附近摘了两边大叶子,把一片给梁津川,他自己拿着一片当扇子。
叶子杆冒白汁,沾了陈子轻一手,他不管,比起热,手黏就黏吧。
梁津川的指尖有一小块墨印,陈子轻昨晚让他写了一副字挂在堂屋,写的是——随遇而安。
“送给我的,也送给你。”陈子轻当时是这么说的。
梁津川说随遇而安是逆来顺受。
陈子轻一百个不赞成,他扇着大叶子:“津川,你的笔墨纸砚我们不带了啊,回来还要用呢,等到了首城再买新的。”
梁津川毫不在意地开口:“我没想去了首城继续写毛笔字。”
陈子轻不假思索:“不行,不能不写!”
一向平稳安定的人,难得的强硬有股子耐人寻味的感觉。
梁津川晦暗不明的目光从他脸上一掠而过:“我哥不会写毛笔字,你不是在我身上找我哥的影子,那你找谁的,你在嫁进我家之前,还有别的相好是不是?”
“不是啊,我只跟过你哥。”陈子轻一脸的真诚,“我就是喜欢你的毛笔字。”
梁津川的唇角冷冷地弯了弯,这一番话被他剥出个七七八八,只留下“喜欢”两个字。
剩下的就是填空。
陈子轻不知道梁津川给自己出了道填空题,他把蔫了的大叶子丢掉,在地上抓一把土擦掉手心的白汁。
大概是话题聊到了毛笔字,陈子轻的脑中闪过梁津川的残疾,瘦金体……
他的左手能吃饭吗?
陈子轻骤然一个激灵:“444,你说我为什么想到这上面去呢。”
系统没声响。
“我就觉得,梁津川的左手应该是会用的。”陈子轻自言自语,“村里好几个左撇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