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个厕所回来,陈子轻发现他那边的过道对面坐着个人。
下来的时候还没有呢。
不知道是旁边哪个铺位上的。
他睡不着了,索性坐到那人对面,友善地打了个招呼:“你好。”
那人侧过头。
惊鸿一瞥,过目不忘。
陈子轻吸口气,这趟列车上竟然还有长得这么高级又标致的人,哐当哐当吭哧响的绿皮车都被衬托成了身形优越流畅的磁悬浮。
他抓几下卷毛:“哥你,你是回家吗?”
男人声调平淡:“旅行。”
陈子轻点点头:“噢,旅行啊。”他主动提起自己的行程,“我是去找老乡的。”
男人没言语,他看过来的一双眼睛漆黑,窗外影影绰绰的景物在他苍白病态的脸上晃过,他浑身上下弥漫着一股拒人千里的孤冷。
他连嘴唇都没什么血色。
但陈子轻观察的时间超过了十秒,就隐约从黑发男人身上感受到了一种热爱世界的气息,那是奔放的,激烈的味道,既矛盾又有种诡异的和谐融洽。
男人将垂下来的乌黑发丝捋上去些,精致的眉眼越发清晰,他说:“我出门匆忙,没带食物,你带了吗?”
“啊,我啊,我不知道,我想想。”陈子轻莫名紧张局促,他站起来抓耳挠腮,好半天才从接收的记忆里翻找出想要的答案,“我带了,你等我一下,我拿给你。”
陈子轻蹲到下铺床边,手伸到床底下够到一个塞扁的编织袋,指甲抠进去,用力一点点拖拽出来,他气喘吁吁地找编织袋的拉链,没找到。
这会儿陈子轻后知后觉,编织袋的拉链坏了,原主他姐用针线把那条口子缝了起来,缝死了。
服了服了。
陈子轻察觉男人注视的视线,他只好若无其事地将编织袋塞回原来的地方,爬上梯子,把靠近床尾的双肩包拿了下来。
包里有个塑料袋,里头装了几个水煮的鸡蛋,壳都碎得稀巴烂了,卖相很不好看,却不影响食用。
陈子轻扳着椅子坐下来,问男人要不要鸡蛋。
男人昂首。
陈子轻递给他一个鸡蛋,见他没有要伸手的迹象,就对着袋子剥蛛网状的蛋壳,搞不懂自己干嘛要对个陌生人献殷勤,直觉的雷达也没响啊。
剥好了,陈子轻递过去,提醒道:“哥,鸡蛋上有碎蛋壳,我不好给你仔细捻,不然就把蛋白捻脏了,你自己捻一下啊。”
男人还是没伸手。
就在陈子轻以为他嫌弃鸡蛋看起来脏兮兮,不想吃的时候,他不声不响地伸过来一只手,又细又白。
拿鸡蛋时,指尖触碰到了陈子轻的手心,很冰。
男人淡笑:“谢谢。”
陈子轻回了神:“不客气。”
他自顾自地吃起了剩下的冷鸡蛋,一口气吃了三个,感觉都梗在嗓子眼了,不吃难受,吃了也难受。
“我想吃面。”
陈子轻冷不防地听到这句,他抬头撞进男人浮了点光亮的眼里:“你说泡面啊,我有一盒,给你吃吧。”
“不是泡面。”男人支着头,“你自己留着吃,我不吃。”
陈子轻心下嘀咕,不是泡面还能是什么,这是在火车上,又不是在面馆。
觉得三个鸡蛋下去了,陈子轻就揉着胃和男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后来男人倦了,陈子轻就爬回了中铺。
这一觉睡到天亮,车厢里嘈杂声四起,很多乘客都起床了,陈子轻睡眼惺忪地爬起来,他摸到裤兜里的车票瞅了瞅,放回去,碰到个乘务员问了到站时间,还有不到两小时。
陈子轻利索地刷牙洗漱,他回车厢的路上特地找了下那个美人,没找到。
看来是清晨的时候下车了。
陈子轻有些遗憾,他忘了要个联系方式了,男人的气质极有故事感,能让人轻易就生出强烈的结交欲。
算了,有缘自会再见。
陈子轻把泡面找出来,接了热水放在过道的小桌上,他坐在男人坐过的位置,眼睛往车窗外金灿灿的稻田和青瓦砖房上瞟。
手机突然响了,这回不是原主姐姐,来电显示是“张慕生”。
陈子轻酝酿了一下情绪才接通:“慕生哥。”
电话那头没声响。
陈子轻心里咯噔一下,咋的了,原主不是这么叫的吗?他汗都下来了。
正当陈子轻努力编造蹩脚的理由,试图蒙混过关之际,另一头响起偏低沉磁性的声音:“向春她弟,上午餐馆太忙了,我走不开,没办法去车站接你。”
张慕生说:“你能自己坐车来我这边吗。”
陈子轻这会儿感觉张慕生符合原主的评价,也像他姐嘴里形容的那样,具体真假不好判定,要等相处上一段时间才能知晓。他不答反问:“我没名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