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雨望着他,语气很是理所当然地说道:“你说呢?可别忘记了,我们红旗公社机械厂后面是有农业局的。”
有农业局出面,订单的问题不大,所以再怎么样,县城机械厂的账都能还上。
严厂长听了她的话,原本就不太坚定的心变得更不坚定了,幽怨地盯着宋知雨好半晌没说出话。
他分明是奔着图纸来的,没想到最后图纸没看到,甚至一丁点消息都没有,而他们县城机械厂却要成为红旗公社机械厂的工具厂。
这到底是什么人间疾苦!
严厂长想不明白,也不想再想了,他很想干脆利索地拒绝,然而又做不到。
诚如宋知雨所说,有农业局的支持,红旗公社机械厂只要不是很拉垮,大概率是不愁的,县城机械厂给他们提供材料,一开始可能周转比较困难,但只要红旗公社按时打款,那后面就会很顺利。
这是一笔怎么算都对县城机械厂有利的账,至于那点风险,做生意能完全没有风险吗?
答案肯定是没有的。
严厂长在心里一通比较,可以说是已经决定好了的,只是他自觉被宋知雨二人套路,一肚子气散不出去,遂故意晾着他们没有给明确的答案。
宋知雨看在眼底,对方这是等她先低头,甚至要先道歉呢。
她垂下眉眼,露出遗憾的表情,又缓缓吐出一口气,“严厂长,要是你不愿意的话就算了,其实前些天隔壁县城机械厂有很有诚意,只是我想着兴阳县的兄弟单位,能拉一把是一把,肥水不流外人田。”
严厂长:???
马厂长看着严厂长,眸中的同情之色更甚,然而对方并没有注意到他。
严厂长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敢情兴阳县机械厂不是她唯一的选择?而且听宋知雨的意思,隔壁县机械厂早就找过她了?
难不成图纸的事情,现在隔壁县城也知道了?
严厂长差点一口气没呼吸上来,他来不及细细思考,忙不迭说道:“那肯定不能跟隔壁县城合作啊!哪有跟竞争对手合作的?”
宋知雨叹了一口气,“我也知道,不过好歹是同一个市的,要是做出一番业绩,市委也会很开心。”
“可是……”严厂长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要是县城发展得好,市里肯定会高兴,可是徐延年和县委书记不一定高兴!
本来都是兴阳县的功劳,而因为他的一句话,变成了两个县城的功劳,他们能高兴?
那肯定是不能啊!
严厂长想到这里,再看宋知雨和马厂长笃定的神情,脸上骤然露出恍然和被算计后的羞恼之色,他伸手指了指两人,“你们、你们真是太过分了!这是料定我不敢拒绝?”
宋知雨摸了摸鼻子,朝他尴尬一笑。
马厂长没好气地挥手拍下他的手指,直接一个白眼,“行啦,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人家小宋说得没错,她的订单根本不愁,我实话告诉你,要是没把握住机会,你一定会后悔。”
虽然他是本着看热闹的心态过来,却不是真的看严厂长被坑,要不是真的对县城机械厂有利,他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几十年老朋友可不是说说的,是真的几十年老朋友。
宋知雨没有参与到他们两人之间。
严厂长愤愤地收回手,冷笑,“老子是不愿意接受吗?无端遭你们这样算计,还不允许人生气?”
马厂长摆摆手,一脸无所谓地说道:“行,你先生气,我们回去了。”
说着他当真站起来了。
宋知雨见状连忙拉住他,“等等。”马厂长可以任性,她可不行,再怎么说,严厂长的面子是要给的,多少要挽回一些对方刚才丢失的面子。
她继续说道:“方才确实是我不对,谈生意应该从一开始就带着真诚来的,我却对严厂长使用上试探,我向严厂长道歉。”
严厂长闻言脸上的表情总算缓了下来,有台阶还不下,那不傻子?
马厂长也勉为其难地再次坐下。
经过宋知雨与马厂长的又一出戏,严厂长算是彻底冷静下来了,开始与宋知雨讨论合同上的内容。
“不管你们红旗公社机械厂从我们厂里拿多少零件材料,每个季度结清款项,最迟半年内钱必须得到账,逾期的部分我不接受,还得再讨论讨论。”严厂长说道。
宋知雨看向他,想了想说道:“行。”
马厂长在一旁看着他们你来我往,再观宋知雨小小年纪,说话滴水不漏,他这个好几十岁又经历过风雨的人,也不见得比她能好多少。
而严厂长从技术员转到管理,本身就是话不多又没有什么弯弯道道的人,此时对上宋知雨,完全没有胜算。
严厂长自始至终,一路被宋知雨带着走。
马厂长:……
三人很快敲定合同的大致内容,宋知雨坐上回红旗公社的班车,匆匆回到厂里,开始修改整理合同。
合同部分算是可以暂时告一段落。
宋知雨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处理订单部分,她跟马厂长严厂长承诺会有大量订单,实际上,目前红旗公社机械厂除了改造手扶拖拉机,没有任何一笔订单。
她手放在桌面上,手指轻敲,心里暗暗琢磨订单要从哪里来。
半晌过后,她拿出本子,在空白处埋头苦写起来。
时间流逝,很快就到下午放工时间。
工人们陆续离开工厂回家,宋知雨到隔壁修配厂吃过晚饭后又回来了,李国良今天家里有事也早早回了南河生产队,所以厂里很快只剩下宋知雨和看守门厂的工人。
“小宋厂长,你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吗?”工人犹豫着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