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2)

“谁设计的不重要。”我抬头看着一缕乌云由南至北缓缓而来,“重要的是,春天了,刮得是南风。”

“南风?”那个人微微一怔,喃喃自语,“南……南……北?南老师你……”

我是真膈应他张嘴闭嘴喊我“老师”、“您”,总算听到一个“你”字,觉得无比爽快:“曼陀罗的烟雾,好闻么?春风又绿江南岸,可惜,某个人却因为闻多了,快要熟睡了。”

那个人瞪着我手里快要烧完的烟头,烟雾随着由南吹来的春风,飘到他的周遭,连忙捂住鼻子,脚步却开始踉跄:“南老师,你竟然用这么阴损的手段。”

“你他妈的也配说‘阴损’这两个字!”我掌控了局势,想起在尼雅的遭遇,气就不打一处来,“今儿弄不死你,我当你学生!”

“咳咳……”那个人像抽了脊椎骨,身子斜歪歪瘫软。

我正要疾步赶过去,他突然挺直了脊梁,一副“猫戏老鼠”的戏谑表情:“嘿嘿……南老师,我的演技还可以么?您和月老师曾经教了我那么多,区区曼陀罗的‘迷神烟’我还分辨不出来么?”

这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心说我和月饼这是造了什么孽,怎么把所有手艺全教给这么个东西?这不是“自己搬砖砸自己脚面子”么?

“好吧,其实我也想到了,迷神烟对你无效。”我把烟头远远弹去,擦着他的耳边掠过。

那个人连眼都没眨:“月老师的桃木钉,我肯定要躲。南老师您这点手段,未免贻笑大方了。”

我索性盘腿坐下,收起军刀:“知道生墓为什么千年不盗么?难道仅仅是因为生人之气,震慑了土夫子?”

我摸出手机,打开秒表,对着那个人举起:“生墓之土,源自于‘焚土传书’,以硫磺、石灰、水银搅拌泥土焚烧,可生剧毒,方圆十丈,草木生灵不可活。只有这样,敌军探子纵然发现了讯息,也会中毒而死,无法将情报传回,深知此中奥秘的将领,也只能登高远远观望。此毒遇火而烈,遇冰可解。每座生墓的墓主,都寻千年玄冰克毒。你那个年代有句话,‘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烟头虽小,却能激起毒气。不好意思,当年教你的时候,我还不知道这些。喏,你大概还有三十多秒可以活了。”

那个人浑然不觉苍白的脸色隐隐泛着中毒的青蓝色,更感觉不到鼻孔缓缓淌出两道黑色浓血:“你……”

话一张口,浓血顺着嘴角淌进嘴里。他擦了一把嘴角,发出类似濒死野兽才有的嚎叫,纵身向山后跑去。

“噗通”,很突然,如同一截劈断的木桩,就这么直挺挺地倒了。

我冒出一身冷汗,心脏“扑通扑通”跳得疯快。

这场智力与心理的博弈,我赢了!

焚土传书,哪里有什么剧毒?他中的依然是曼陀罗烟雾之毒。

曼陀罗毒,无色无味,随烟气传导。此毒溶于血液蛰伏,中毒者若了解毒性,保持心神宁静,血气平和,毒气不能发作,两个小时自行解毒痊愈。

如果中毒者在此期间,心神激动,血气逆涌,毒性随血液进入心脉,也就是一两分钟,该见上帝的见上帝,该拜阎王的拜阎王。

像这种过于自信,极度傲气又心思阴狠的性格,只要加以诱导,用他看来更阴险的计谋,必然会引起情绪的巨大,波动。

更何况,我还强调了一句“不好意思,当年教你的时候,我还不知道这些”,又给他设定了时间倒计时。

远处,鸡鸣犬吠,东边连着地平线的天幕,闪出一丝晨曦。

春天,清晨的风,很冷,冷得心里空洞无物。我就这么坐着,盯着那个人倒下的地方,有种很不可思议的怀疑。

他,就这么,死了?

答案很确定——

他,就这么,死了!

月饼,等你出来,好好喝几杯!

我走到那方岩壁前,用军刀插进岩缝划动,刀尖触到一块坚硬的凸起。

板着刀柄用力一挑,“咯噔咯噔”,岩壁里传出石轮摩擦咬合、让人牙齿发酸的刺耳声。我肩膀左边一米左右的位置,岩石颤动,尘土蓬起,缓缓探出一块盘子大小、刻着花纹的圆形石板。

我抠掉隐在花纹夹缝里的老泥,才发现是几十个汉字。挨个读了一遍,不禁“咦”了一声。

这是几个意思?

人面桃花(九)

“山際見黄來煙竹目中窺落戈日鳥向令檐上飛则雲從窗戈裏出山”。

网络有句话是这样说的:“这些字我都认识,连在一起却读不懂了。”

我瞅着这块圆形石板,就是这种尴尬的心情。不过,有一点基本可以断定,这块圆形石板类似于密码锁,只要按照正确顺序摁下相应文字,墓门就会开启。

我数了一下,共计27个字,字体为楷书。

三国时期,隶书由汉代的高峰地位降落,衍变出便于书写、碑刻的楷书,此墓建于北齐,正是楷书盛行时期。也就是说,字体与年代符合,不是寻找线索的关键点。

那么,藏在这27个字里的密码究竟是什么呢?

我反复读了几十遍,也琢磨不出什么景儿,心里烦躁像塞了团火,只后悔没带几斤炸药,崩了这道石门。

跑了几千里路,费了大半晚上,眼瞅着就要成了,偏偏被一堵石墙挡住了,换谁能不着急?

我绕着石墙溜达,越琢磨越没思路,索性坐在地上,抽根烟歇口气。

此时,天色已亮,薄薄的雾气从远处山峰蒸腾而起,几棵老树仿佛托着太阳冉冉升起,灿红的树叶惊醒了熟睡的鸟儿,“扑棱扑棱”飞起,消失在与树林连成一线的云彩里。

我心里一动,“腾”地起身,盯着初晨的景色,隐隐有种“好像在哪里见过”的熟悉感。

即便是站在同样的地点,在同一时间看清晨日出,也是每天都有不同。我心里产生的这种很微妙的熟悉感,绝不是因为某个相似地点、某种相似场景产生的。倒是类似于某段非常熟悉的文字描写在脑海里产生的画面感挥之不去,再看到类似景色产生了“触景生情”的状态。

这段文字源自于哪里?

我闭上眼睛,残像在视线里渐渐消失,一段文字却越来越清晰。

“山際見來煙,竹中窺落日,鳥向檐上飛,雲從窗裏出。”

南北朝时期,吴均,《山中杂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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