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哧……”锋利的切肉断筋声,很微弱却很清晰。
“不要!”月野捂着嘴,强忍着哭腔。
“月无华!”黑羽怒吼拔刀,胸前鲜血迸射,“你怎么可以屈服于敌人?我陪你一战!”
“咱们要战,就保不住南瓜的命了。”月饼懒洋洋的声音透着强压的痛楚,“现在我们什么也做不了。”
那一刻,我的心,很痛!这种疼痛,甚至超过了被鬼门十三魇通体带来的极度痛楚。
我双手撑着地,勉强抬起头,恍惚模糊的视线里,那个从来都是站得如标枪般笔直,面对敌人永远轻描淡写的月无华,跪在地上!
他双脚的脚踝,牛仔裤裂开两条口子,鲜血将裤腿和匡威板鞋染透,隐约能看到血肉模糊的刀口,两根已经切断的脚筋!
月野扯断衣袖,手忙脚乱帮月饼包扎伤口。黑羽勉强战立,武士刀抵地才不至于摔倒。
我无声哽咽着,眼泪滚烫着冰冷的脸庞。
“月野,谢谢你。”月饼苍白疲惫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南少侠,冷冷的冰雨在脸上胡乱地拍啊?您就别应景儿了。”
我再也忍不住,任凭眼泪肆无忌惮地流淌:“月饼,我对不起你。我……我太没用了。”
“你又不是第一次拖我的后腿,”月饼随手把军刀丢到一旁,任由月野包扎伤口,“这次还真是拖了后腿。”
我和月饼出生入死这么多年,面对过无数危境,却从来没有一次,让我如此痛恨自己,是个累赘!
“啧啧……兄弟情深啊!”王天乐大力拍着掌,戏谑地调侃着,“如果千年前的你们,有这等人性。何至于让我们几族,如此仇恨?”
“我……我一定杀了你!”我野兽般嘶吼,眼睛灼烫充斥怒血,狠狠咬破食指,单指对天,“我,南晓楼,以血发誓!”
“年轻人,少发誓多做事,向你兄弟学学。”王天乐熄灭火机,往前走了几步,指了指军刀,“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我愣愣地瞪着那把随身多年,沾着月饼鲜血的军刀,第一次感到这么无助!
仅仅是,因为,王天乐,掌握着,我的命!
不仅月饼,我甚至相信,冷静如月野、高傲如黑羽,也会毫不犹豫照他的话去做。
是的,这种做法很愚蠢,可以让王天乐不费吹灰之力,击败我们四人。
镜花缘(八)
经常在看电影的时候,善恶双方都掌握着人质,并相互以死威胁,但最终都是善方妥协,最终被恶方控制局面。我始终不理解这种做法,总觉得为了剧情需要,强行制造这种愚蠢的矛盾选择。
此时此刻,我才懂了!这种愚蠢,却是对友情充满信仰,对人性充满信任的偏执。
因为,我们别无选择。
除非……仅有一个办法!
我摸索着握起军刀,深深吸了口气:“黑羽,我不管你伤得多重!月野的纸刀对魇术不起作用。我发的誓,你替我完成!”
军刀,高高抬起,在月饼、黑羽、月野的惊呼中,狠狠插向我的胸膛!
是的!
这就是,唯一的,办法!
我死了,王天乐再没有筹码。而我的朋友,能活下去,也会为我报仇!
“你要干什么!?”王天乐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绝狠,刹那间乱了方寸。
“还等什么!机会来了!”月饼一声暴喝如晴天霹雳,双足蹬地如同鹰隼直扑王天乐,哪里有半分脚筋断了的样子?
刀尖刺进胸口皮肉,我却不觉得疼痛,目瞪口呆地望着月饼。就连月野和黑羽,也没有想到会如此发展,都怔住了。
“叮铃铃”,连串清脆悦耳的铃声,无比亲切熟悉。
“南瓜,你瞅瞅你啥样子?大老爷们竟整没出息的事儿。”更亲切熟悉的东北腔从竹林后方传来,瘦小灵动的身躯于竹林敏捷地穿梭。小慧儿摇着手腕的七彩铃铛,笑吟吟地冲我们打了个招呼,一连串有形的音浪袭向王天乐。
“我的催眠术还不错吧。”小屋后面,闪身而出身材高大,灿金色头发,瞳孔蓝得近乎发白的外国男子,“都以为月饼真会自挑脚筋了?”
“杰克,你的催眠术,总算灵光一回。”鬼门十三魇带来的痛感消失了。我头都没回,嘴角漾着笑容。
是的,我们六个,尼雅之旅结束,时隔一年,终于又在一起了。
“你们俩为什么来了?”黑羽虽说问的是杰克,却关切地注视着小慧儿。
“肯定是月饼安排的。”月野拢着长发,舒展着上半身完美的曲线,“这个月无华,总是要把事情搞得很悲壮才有意思么?”
然而,出乎我们意料的事情,就这么突然发生了——月饼接连甩出桃木钉,夹裹着凌厉的风声,竟完美契合了小慧儿“喜歌乱舞”的音浪,双双袭向王天乐。
“噗!”
“绷!”
漏气声和绳子绷断声几乎同时响起。
王天乐像个戳破的气球,“嗤嗤”冒着气,吹得竹叶乱颤,竹枝摇曳,几秒钟就瘪成了一张软瘫瘫的人皮。几根断了的细绳索,从半空中晃晃悠悠垂落,堆在人皮上面。
月饼和小慧儿扑了个空,险些相撞,各自侧身闪躲。月饼捡起绳子,疑惑地抬头望去。
不远处的矮山上面,一道纤细羸弱的白影,立于一方凸起的巨岩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