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却什么也没说。用力踩着水,先我几个身位浮出江面。
二十一
“从没想到,满是汽油味的空气,居然这么清新。”我背靠着树仰望尘埃弥补的夜空,仅有几颗顽强闪烁的星星,有种恍如隔世的亲切感。
昔人黄鹤(十八)
夜已深,繁华的武汉熟睡了。街上几无行人,潮湿的空气分外闷热,偶尔几辆汽车,亮着夜灯,寂寞地穿梭于高楼大厦。
江面再无江轮,微风粼粼着平静的水波,荡漾着茭白月色,勾勒泼墨着“世间安宁”的大写意画卷。
又有谁知道,看似静溢的长江江底,隐藏着一座巨型青铜圆盘,一只青铜仙鹤,一条怪鱼,一场九死一生的人鱼大战呢?
那一幕幕惊心动魄的画面,让我忽略了疑惑,劫后余生的豪气,使得心情颇为感慨:“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砰”、“砰”。
背包从树里掉落,很是扫兴地打断了我的诗兴。那心情就像宴席端着酒杯,正准备讲几句祝酒词,宾客们已经吆五喝六吃上了,扎扎实实地尴尬。
“南少侠,好歹你也是个过气作家,就不能来几句原创诗词?”月饼从树上跳下,从背包里掏出烟和二锅头,“说说吧?你是怎么知道会有怪鱼的?”
我接过烟深深吸着,又灌了口二锅头。辛辣的烟酒气暖和着四肢百骸,全身针扎般的刺痛也随之轻缓:“月公公,你先告诉我,怎么知道那只寄生王八才是真正的目标?”
“寄生王八?”月饼笑喷一口烟气,伸了个懒腰,“南瓜,你这词儿形容得很精妙啊!那玩意儿可不是什么寄生王八,而是缩头鱼虱。”
“啥?鱼狮?我看叫缩头乌龟还差不多。”我心说这么个猥琐东西,居然还能和狮子相提并论?这不是李鬼冒充李逵么?
月饼明白我会错了意,摸出手机打开百度,输入几个字递给我:“自己看吧。”
“缩头鱼虱,甲壳类寄生动物,又称食舌虱或食舌虫。”鱼虱的图片把我恶心的浑身发麻, “幼虫时会通过宿主鱼的鳃部进入口腔,吸掉舌头里的血液,令舌头萎缩脱落,寄生在舌根,以鱼的血液或口腔黏液为食……”
想到那只巨型鲶鱼嘴里的缩头鱼虱,我汗毛根根竖起,实在读不下去了:“月饼,你直接杀掉缩头乌龟,等于是砍断了鲶鱼的舌头。类似于想不开的人,咬舌自尽?”
“那只鲶鱼比个商务轿车都大,鱼皮硬得和铁一样,就算戳瞎双眼,也结果不了它。万一疯性上来了,咱俩肉体凡胎,又在水里,谁能制得住?”月饼摸摸鼻子,思索片刻,摆弄着背包里瓶瓶罐罐的蛊虫蛊药,“这只养在鲶鱼嘴里的缩头鱼虱,是用蛊术培养的蛊虫。自幼和鲶鱼血肉相连,将体内蛊药通过血液传输给鲶鱼,改变体质,使其能够延长寿命,体型庞大。你就不想想,一只鲶鱼又没经过辐射异变,怎么可能长得这么大?”
我听得骇然,嘴巴张得足足能塞下拳头:“你们蛊族,整得不都是小虫子么?什么时候冒出来了蛊虫ps版?”
“那是南北朝时期就已经失传的蛊术,曾经在那场著名战役发挥了巨大作用。否则以南朝当时的兵力,怎么可能顶住北朝的百万大军?我也是听萍姐(关于萍姐,请见《灯下黑》第一、二季,)偶尔聊过。”月饼撇撇嘴满脸遗憾,神色又有些黯然,“可惜时间太仓促,要不然从鱼虱身上取点儿东西,倒是值得好好研究研究。哦,对了,你是怎么知道会有怪鱼出现?”
我把之前发生的事情以及对时间倒流的推测详细讲了半天,月饼托着下巴听得很认真,大感兴趣地扬着眉毛:“这么说起来,鹦鹉洲确实在江底?其实是一方铸造着黄鹤的巨型青铜圆盘?”
“我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只有我经历了时间倒流,而你却什么都不知道?”
“南少侠,换个角度看世界,很多问题会豁然开朗。”月饼伸出食指点了点脑门,“《复仇者联盟》大结局看多了?别动不动就往时间空间上寻思。你忘记你身体里流的异兽之血了(关于我体内的异兽之血,详情请见《灯下黑》)?”
“很多动物,对危险有天生的感知能力。地震、洪水、火山爆发,动物比人类能够更早的预知危险……”
“你的意思是,那两只江豚?我与它们产生了某种共鸣,提前感知了怪鱼袭击?哦!对!难怪只有我而不是你。”
“豚类的智商和脑电波本来就远超人类。海豚救助海员,帮助迷航船只返航的事情,自古就有。可惜人类的愚蠢和贪婪,却把它们当作餐桌美味。”月饼叹了口气,又点了根烟,“我在思考另外一个问题。那只怪鱼和鱼虱明明是蛊族培养,为什么却成了魇族守护《阴符经》的异兽?”
人类因为欲望驱使,无穷尽地使用地球资源的同时,其他物种却在人类的文明进步的过程中,无辜地扮演了牺牲品的角色。人类在呼吁“世界和平”,反对人类之间战争的同时,对其他物种的屠戮战争,却从未停止。
难道,仅仅是拥有了超越其他物种的智商和生产力,就可以随意剥夺它们在地球的生存权利么?
“这有什么难的?再下去一次不就知道,为什么魇蛊两族联手守护《阴符经》了?”我不想过多讨论人与自然的问题,故意岔开了话题,“古有刘备三顾茅庐,今有兄弟三下长江!咱们还等什么?”
“南瓜,你的脑子里塞得都是南瓜酱么?”月饼慢悠悠弹着烟灰,吐了个浑圆的烟圈,“你就没想过么?那个巨型青铜盘,咱们怎么进去?”
“找到机关,打开机关,游进去。”我话一出口,立刻意识到问题所在,心里暗骂自己果然没长脑子。
唉!又被月饼鄙视了!
三十多米深,满满一江的水,这是多大的重量?再精密的机关,也不可能在这么重压力的水底打开。就算能够打开,江水能立刻把我和月饼冲击机关暗道,活活压成肉酱。
“包子都出笼了,你跟我说是人肉馅的,这不是糟蹋人么?”我想到这一层,沮丧地嘟囔着,“总不能把江水抽干吧?那真成了科幻大片的桥段了。”
“或许,通往江底青铜圆盘的通道,不在这里呢?”月饼眨动晶亮的眼睛,很狡黠地瞅着我,“《黄鹤楼》那首诗,南老师有没有新的感悟啊?”
我怔了怔,反复默念了几遍《黄鹤楼》,没觉得有什么新发现。很多时候,人就是这样,当对某件事物形成了固定认知,惯性思维起主导作用,很难再有新的突破性思考。
“芳草萋萋鹦鹉洲,前一句是什么?”月饼从背包里翻出衣裤鞋子,绕到树后“窸窸窣窣”换着衣服。
晴川历历汉阳树?
我突然懂了!
唐诗格式对仗工整,前后两句更是关联密切。我对暗藏在《黄鹤楼》里的文字密码破译的没有问题,并且根据时间、位置确定了鹦鹉洲藏于长江底,却忽略了整首诗看似最不起眼,最没有暗指密码的这一句。
“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既然后一句指出了鹦鹉洲的处于何处,那么前一句不仅仅是之前分析的结果那么简单!
而是暗示了,进入鹦鹉洲的真正地点——位于汉口的晴川阁!并且,必然和某棵树有关!
真是没想到,《黄鹤楼》这首诗,短短八句五十六个字,着实是字字珠玑,包含了这么巨大的信息量!
“想通了?换衣服,出发!”月饼穿得板板正正一身新衣服,拎起背包指着晴川阁的方向。
“月公公,你是怎么想到的?”
“呃……知道学霸和学渣的区别么?学霸的脑子里,全是公式、注释之类条条框框的玩意儿,思维模式完全被局限了,太僵化。学渣不太懂这些啊,所以想问题就比较简单咯。”
一时间,我又蒙了。搞不明白月饼到底是夸自己还是取笑我。
这句话好像很有道理,却总觉得哪里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