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2/2)

以此看虎丘平面图,形似“困”字;四面环水,阻了“顺”势,更为“困”境。山形似盖,扣于地表,此为“封”势;斜塔位于山巅,插入山体,为“镇”势。东北小湖,看似天然,实则大有玄机。东北方为艮,五行属土,此处有湖,五行相克于“土克水”,分明是“以克为诛”的堪舆走势。完全应对了古籍记载的“诛穴”格局。

春秋时期强盛一时的吴国国君阖闾,绝不会把这儿当做墓地。这不是摆明了冲着亡国方向,一去不回头么?

我深深吸了口烟,忽然冒出个奇怪的念头:“虎丘根本没有封印什么狐灵,而是吴王夫差并不知道这是‘诛穴’?受越国文种、范蠡的吹捧蛊惑,把凶穴当吉墓,葬了阖闾,导致强盛一时的吴国短短十几年败了国运,由此亡国?难怪越王勾践灭了吴国,转头就对文种、范蠡下了黑手。自古‘伴君如伴虎’,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然而,相比于坐落在姑苏城外,诛穴格局的虎丘山的诡谲,更让我不踏实的,是月无华。

我在铁铃关昏迷前,亲眼看到月无华激起蛊气,与三郎奋力一战。再次醒来,就在熟悉的房车里了。

这根本不合常理!

纵然月饼解释说,三郎和阿千忽然消失了,应该是“八族”中的某种秘术所致。可是,这种托辞,我会相信么?再精妙的秘术,也断断制造不出当时的场景。三郎和阿千的体态、语调、表情、触感,甚至由狐变人异化过程的真实感,绝不是什么秘术能做到的。要真那样,拍电影也不用什么后期特效了,请几个八族的后裔,保证能冲击奥斯卡最佳特效奖。

尤其是我苏醒之后,月饼的表现,太异常了。在铁铃关,他再次见到曾作为蛊器,生下蛊王而死的姐姐,那种沉痛、激动、失控、愤怒的状态,是真实的。而这两天,即便月饼这般冷静深沉的人,经历了这样的事情,也有些太过……冷静深沉了。

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又像是知道了某些事情而知道该做去做什么了。

我们这么多年建立的默契,总是很简单地把信任交给对方,彼此间“如果不说,那就不问。”

我之所以选择相信,只是因为信任月无华,而不是他所说“我昏迷后发生的事情”。

因为,我无论如何不会怀疑,在无数次绝境中,把生的希望留给我,自己却向死前行的兄弟。所以,我没有询问过,只是在他描述的基础上,进行了该有的逻辑分析。把所有的疑惑,藏在了心底。

虽然,很不,舒服。

“嗤……”塑料焦糊味呛进喉咙,我忍不住剧咳,这才发现,手里的烟已经抽到过滤嘴。

点一根烟,源头是明亮滚烫的烟香,尽头却是黑糊熄灭的焦臭……

这,是否就是人生的意义呢?我们规划做某件事,十有八九,总是满怀希望的开始,品尝着努力和热情带来的愉悦。却总是丧气失望的结束,体会着失败和遗憾铭刻的伤痛。

姑苏城外,虎丘山下,斜靠老树,香烟燃尽……我开始怀疑这次探险旅途的意义。

月饼,我最好的朋友,在尼雅神秘消失,又以极为离奇的方式,出现在古城南郊,引出陶氏幻族、阴符经的线索、我们“在有限的时间穿梭无限的空间”、黑化屠戮异族。

这一切,是真实的么?

古城南郊、庐山桃花源、武汉黄鹤楼,及至姑苏虎丘山……看似越来越接近的真相,却让我越来越怀疑,某些不愿相信的事情。

不知抽了第几根烟,忽明忽暗的红光,映着我忽明忽暗的脸。一条模模糊糊的线索,就像烟头冉冉升起的白烟,在眼前愈发清晰,伸手一抓,断了,散了。

天又黑了,春虫啾啾,草叶簌簌,月色皎洁,星满夜幕。我长长地呼了口气,正准备起身,悉悉索索的脚步声由远及。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来了。

“南爷,看到您的微x,我俩立马往这儿赶。”

“在武汉,我们知道错了,对不住您和月爷。”

霜寒漫天(十二)

“南少侠,你怎么想到的?斜塔和墨家机关术有关联?”月饼摸摸鼻子,盯着陈木利站在虎丘塔下丈量、计算的忙碌身影,“如果不是,木利和奉先成了白跑一趟么。”

“南爷这份儿聪明劲儿,十有八九就这么回事。”奉先估计也是武汉那件事儿,挺是愧疚,晃着大脑袋,眯缝着小眼笑得很讨喜,“两位爷,抽烟抽烟。”

我没有接奉先递过来的烟,反问月饼:“桃花源,有墨家机关术;黄鹤楼,还有墨家机关术。为什么虎丘斜塔就不能有呢?”

月饼扬扬眉毛没有搭腔,沉默片刻,耸耸肩转身走了:“我回车里等你们。有消息赶紧回来。”

我“唔”了一声,再没理睬。奉先瞅瞅我,又瞧瞧月饼,小心翼翼地试探:“两位爷这是唱哪出儿戏?咋还闹矛盾了?”

“不说话能死啊?”我心里烦躁,不耐烦地挥挥手,“该忙啥忙啥去!在这儿添什么乱?”

“南爷,您这可就有些‘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了。我和木利虽然犯了错误,那也是情非所愿不是?咱们这么多年交情,您可不能总拿这事儿说话。”奉先的小眼睛瞪得滚圆,上下嘴唇“啪啪”碰撞,零星迸出几粒吐沫星子,“到时您和月爷,好得和哥俩一样,啥时候见过这样儿?您一个微x,我们麻溜来了,可不是为了给你们调解矛盾的。再说,我能忙啥?也就只能戳这儿陪您唠唠嗑。”

奉献这张嘴啊,一旦说起话来,没个千八百个字根本停不住。我心说这下算是捅马蜂窝了,又自知理亏,一时倒也不知道该说啥,只能任他在耳边聒噪。想到月饼越来越多的反常状态,脑瓜子生疼。

正听到奉先口沫横飞说到“下了飞机,看见一妞儿,长得极其正点,要不是怕耽误我们的事儿,说什么也要搭个讪,搞不好还能一夜春宵”云云……木利边往我们这里走,边往包里塞着量天尺、墨线之类的木匠玩意儿。

“南爷,这儿不方便……”木利眉头锁成疙瘩,又回头瞅了一眼虎丘斜塔,“回去说。”

——

“你是说,虎丘斜塔是墨家机关术里的‘八门七转术’?”小慧儿夸张地拍拍胸口,双手比划着,“这么大一座塔,是个机关阵?这都一两千年了,就没人发现?”

木利木讷,本就不善言辞,被小慧儿无心质疑,又让我们这么多人围着,脸“唰”地通红,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搁。

“小慧儿,你别插嘴,让人家把话说完。”月野微微鞠躬,向木利道歉,“她没心没肺,您别见怪。”

“心肺不都在肚子里么?谁没有啊?”小慧儿让月野驳了一句,有些不高兴,撅嘴戳着月野胸口,“你这里比我大,所以你有我没有是吧?”

月野假装躲避,实则微微挺胸,搂着小慧儿肩膀,挨着沙发坐下:“胸大有什么好,衣服特别不好买。哪像你,买衣服都这么方便。”

“嗐!别提了。你也知道,我长得白,衣服不好搭。”

“白还不好嘛?你看,我就不如你白。”月野撸起袖子露出胳膊,“虽然这几年我这肤色挺流行的。”

我们几个面面相觑的老爷们儿,仿佛目睹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这怕不就是传说中的“塑料闺蜜情”吧?

唉!这就是女人!

本来吧,木利还能说两句,让这俩娘们儿一搅和,实在吭哧不出啥了。眼瞅着脸都快憋成猪肝色了,“嚯”地起身,从衣帽架拿下木工包,往桌上倒出木条、螺丝、棉线、转轮这些小玩意儿,左右瞅瞅,侧头问我:“南爷,有米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