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2/2)

“老友们,对不起!”

“哎呀,你们好啦,都别吵啦。”小慧儿嘻嘻哈哈地笑着,蹦蹦跳跳来到我身边,抬手摁在“宫”字石,“为了我这点儿小矫情,不值得呀。阿瓜说得对,先想办法打开地宫,和月饼会合才是正事。阿瓜……是这样摁不?咋转这玩意儿?”

另外三只手,也同时出现在我的视线余光里,那三块岩石上。

“黑羽,你摁住我这块儿。第五块石头,千万不要碰。”我使劲憋着眼泪,低着头走向千人石,“我喊开始,你们同时,一定要同时,顺时针,让这几个字,回到正确位置。如果顺时针不对,那就逆时针再来一次。转动了,记得同时松手,站在原地,千万不要离开。”

我已经站在千人石第一次开启,现出暗道的位置,远远望着他们四个人的背影,任由眼泪流淌,滑进微笑而上扬的嘴角。苦涩的,却不冰冷,很温暖的泪水。

小慧儿,谢谢!

老友们,谢谢!

寒霜漫天 (二十五)

我缓慢地高喊着“一”、“二”、“三”。每喊一声,心脏就像被重重捣了一拳,闷痛紧抽。此刻,我既希望这次推论没有偏差,机关能够顺利开启;又担心“世间不如意十有八九”。

如果真如后者,我不仅仅会产生无法回避的强烈自我怀疑,而为此故意作出的冷漠态度,也很难再得到朋友们无条件的信任、帮助,进行新的线索搜寻了。

这一夜经历的种种事情,甚至比过往那些生死悬于一线的恐怖遭遇,更让我心力交瘁。过度消耗的脑力导致我异常疲惫,微微有些晕眩,以至于当我喊出“三”,几乎站立不稳,单手撑着千人石才能勉强稳住身子。

他们的背影,在视线里逐渐模糊,幻化成重重叠叠的影子。我使劲甩了甩头,用力咬着嘴唇,强烈的疼痛刺激着开始溃散的意识。我略略恢复了神智,屏住呼吸,死死盯着他们的手,从石壁的各个位置,整齐地转到头顶正上方。

这次,判断对了!这四块刻着字的石头,确实是需要统一施力,才能同时恢复到原状。所有的环,都衔接上了。就剩最后那个环——“羽”字石,是否能够受到机关牵引,转到开启位置!

倏地,时间仿佛被摁下了暂停键。风声,听不见了;树叶,不拂动了;夜云,不游荡了;群星,不闪烁了。

我们,默然静立。唯有目光,都停留在那块杀千刀的“羽”字石!

“动吧!”我近乎哀求地祈祷,“哪怕……就动一下!”

然而,或许这就是人生的本质——我们总是在看到希望,即将成功,为之努力,有所期待的时候,总会出现许多不可预测、莫名其妙的阻碍,不得不承认“这就是命”的无奈失败。

我没有刻意留意时间,但是撑着千人石保持平衡的手臂,已经微微酸麻。“羽”字石,仿佛被牢牢焊住,纹丝不动。也许,千百年来,它本就和那块岩石浑然一体,根本不存在移动的可能性!

我彻底崩溃了!狂跳的心脏几乎要撞出胸膛,额头的汗珠大片大片冒出,被冷汗浸透的衣服兜着夜风,冰冷刺骨。手臂再也承受不住身体的重量,双腿一软,我重重摔倒在坚硬粗粝的地面。突起的石块硌进膝盖,血流,很疼。却不如心脏里塞满绝望,即将炸裂的疼痛。

我又一次推测错了!

难道,这条暗道,根本无法再次开启?

什么他妈的传说、典故暗藏的线索,都是古人随意编排一出的“文字游戏”?戏耍着后世,试图从中破译真相的傻子。

这才是“文字游戏”的真相?

我,就是那个傻子!

“月饼,对不起。老友们,对不起。”我双手撑着大腿跪地,低头苦笑着自言自语,生怕接触到朋友们失望夹杂着些许安慰的目光,“我输了。”

“阿瓜,你已经很棒了。”

“很难想象,没有你,我们能怎么办。南君,认识你,真好。”

“我说南瓜啊,看来我要重新认识你了。”

“咔咔”,拔刀收刀声。

该死的小日本鬼子黑羽涉的刀声、朋友们安慰的声音,很近很近,又似乎很远。飘飘悠悠荡进耳膜,像几根尖锐的针,更加刺痛了我的自尊。

“没事儿的,我不需要安慰。”我顺势后仰,盘腿坐在地上,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我只希望,再相信我一次。这次,一定能破解机关!”

也就这时,我才看清了朋友们的表情,从欣慰转成惊诧的微妙变化。小慧儿更夸张,直接张圆了嘴巴:“阿瓜!你已经破解了啊!干嘛还要再来一次?”

“啥?!”轮到我张圆了嘴巴,“小慧儿你说啥?”

“你瞅瞅,这块‘羽’字石,正转着呢。这块石头转得真磨叽,怕是比分针还慢……你让我们千万不要动,我们就没动没吭声,怕打扰你的想法。咋的?你没看到啊!哦!你离得远,天黑,你又近视,看不清楚。月饼早就说让你平时戴眼镜,你就死犟,偏不。”

“啊?!”我的嘴巴快咧到颧骨了,“转了?操!真转了?”

“还能骗你啊。骗你干嘛呢?”

“咯噔!”

正在我不知道该高兴还是应该有别的情绪时,千人石内部,传出沉闷的石头撞击咬合声。

寒霜漫天 (二十六)

“咯噔”、“咯噔”、“咯噔”……

就几秒钟的工夫,原本单一的咬合声像是山顶滚落巨石,碰撞着凸起的满山岩石,跌跌撞撞碎成无数大大小小的石块,密如鼓点的声响愈发刺耳。圆、方两块巨型千人石像是被拖车绷着劲拖动,“吱吱嘎嘎”地猛烈颤动。

我下意识地望向千人石第一次开启的位置,还没等看清楚,只觉脚下一晃,一块两尺见方的石头,从左脚下方冒出,直接把我掀翻在地。我咬着牙忍着背部撞击岩面的疼痛,向右侧翻滚,却又撞到一块突然窜出的石柱,直接顶在腹部,顿时觉得五脏六腑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捏住,差点把隔夜饭吐出来。

一时间,整座千人石的岩石地面,如同一股股喷涌而出的喷泉,不断地刺出或圆或方、或尖或钝的石柱。每一根会停顿一两秒钟,又重重落回,蓬起一团团呛鼻的石沫粉雾。

我眯着眼不停咳嗽,衣裤已经被刮烂了好几处,划破的皮肉被石粉杀得火辣辣疼,连滚带爬躲避着石柱。朋友们的惊呼声在石头撞击声中听不真切,我瞥眼看到他们正要冲过来。就这么一晃神,一根极其尖锐、细如长剑的石条从双腿之间刺出。要不是我反应快,向后挪了半寸,那根石条就不只是沿着腹部划开一条血口那么简单了。

我大口喘气,瞪着竖在面前,还沾着血珠的石条“嗖”地缩了回去,惊魂未定地对着他们大喊:“你们别过来……”

说话间,我又被右边突出的石柱撞到胳膊麻筋,右胳膊立马不能动了,忍不住“哎哟”一声,又继续喊着:“千万别过来……斜塔里的机关是用水力驱动,所有的运行系统都在地下……妹的!差点戳死我……这里的机关原理差不多是齿轮咬合产生外力,再……操!疼死我了……再借助石柱冒出落下的力道,使地下的水流激荡形成动力。哎呀,说不明白,汽车发动机,活塞运动,把汽油顶进去,就那个意思。你们上来了,会影响整片石块的受力平衡,保不齐还会发生啥。整个机关完全运行,打开石门,我估计不会超过两分钟。放心,我能躲得开,哎呀,我的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