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没有亲人在这里,那让你离开京城,你也是没有问题的了?”
周阿吉愣住了。
苏祈扑上来:“苏婼!”
苏婼瞪他:“出去!”
苏祈不可能出去!
“拖出去!”
这下便来了人,七手八脚把他给弄出去了。
周阿吉看着这一幕,迷惑中又带点害怕地瞅向苏婼。
苏婼道:“你跟二爷怎么认识的?一个字都不许说谎,从实道来。”
“是。”周阿吉又磕了个头,然后道:“民女是去年春天进京的,母亲走后,周四叔就收留了我。正好四叔的孩子出生不久,我就帮着婶娘干点活儿。那日我去集市上卖咸菜,正好遇上二爷跟人……”
前面话她都说得蛮溜的,到了这儿,又支吾起来。
“继续说。”
她道了声“是”,往下道:“二爷跟人打架,对方叫了人来,二爷见打不过,就躲起来了。我拿咸菜盖在他头上,掩护了他。后来他为了谢我,请我吃了点心。我们就这样认识了。”
“就这?”
苏婼望着她。
照苏祈那副为了她可以不顾一切的样子,这理由可不太够。
“你们见过几次面?”
“那可数不清了。二爷经常来找我,他教我读书认字来着。”
“他为什么要教你读书认字?”
周阿吉的大脑袋垂了下来,一会儿又抬起:“可能是因为我给他偷过药吧。”
“偷药?”
“嗯……”周阿吉不觉把腰挺了挺,满脸上布满了紧张,好像又有一点提防。
苏婼漫声道:“我是他亲姐姐,除了我们的父亲之外,我是他血缘最亲近的人,难道你不放心我?”
“那倒不是。”周阿吉顿了下,就往下说起来:“去年冬月,二爷明明约好我一起去给南市那位死了儿女的刘太婆送炭的,但我等了他一天他都没来,到了夜里,只有洗墨来找我,说二爷被苏大人罚跪在祠堂,膝盖都磕破了,来不了。我听了很担心,就央他带我进苏家看看。
“洗墨缠不过我,就悄悄带了我进来。我在祠堂看到二爷,原来不止膝盖磕破,人也没扛住冻,发起热来。而身边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苏大人还不许人来瞧他。
“我小时候生病,爹娘都彻夜彻夜地守着我,自他们离开,生病就是我自己扛了,我知道没人管有多么难受,所以就悄悄地去到苏家厨房,偷了些柴胡,在煮茶的小炉子上熬了水喂他。
“没想到服了几剂,到了早上,他还真退烧了。
“后来,他就总说要跟我结拜,唉,我只是个孤儿,哪敢跟他结拜呀。所以他就说要教我读书写字。”
她的两颗大眼睛在灯下发着光,像是糖葫芦面上那层雪亮的糖晶。
按照苏绶的性子,如此对待苏绶一点儿也不奇怪。他决不只是对妻女冷漠,对嫡出的长子,也没施舍过多少温情。
苏婼看回周阿吉,说道:“你虽然才八岁,但是对答如流,从来当真没有读过书?”
岂止是对答如流,她从进门到现在,一直都不慌不忙,这可不是一般人家能养出来的小孩。
且听听他放什么屁
“我爹是读书人,我娘也会作诗,还会画画,我也认识字,但是我还没有正经上学,我爹就死了。我娘带着我从金陵进京,路上又走了一年多。”
女子满六岁方才启蒙,去年到京,再除去路上时间,她倒也确实没有读书的条件。
“你爹叫什么名字?”
“周承礼。”
“原来家住金陵哪里?”
“家住……我也不知道。”她眼里尽是茫然,“我只记得我家那条胡同叫白桥巷,大门前种着一株我抱都抱不过来的大樟树。”
苏婼微顿,接着道:“你爹是读书人,为何结拜的兄弟却是个白丁?”
“因为他是我爹的发小。”
是发小,结果却打发前来投奔自己的小侄女独自去街头卖菜。家里做着小买卖,却又让她穿着这补丁累补丁的衣裳。
但是她的母亲,似乎也没有地道到哪里去——既然在她小时候生病时能够彻夜守着她,又能不远千里带着她进京投奔亲戚,如何又要把她抛下,不告而别?
移目时看到跪在地上的她正小心地揉着膝盖,苏婼道:“起来吧。”
她便爬了起来。
苏婼喝了口茶,又道:“叫你过来,是因为二爷因为你,闯了祸。你须留在苏家两日,等这事儿过了,我才能放你走。你明白吗?”
周阿吉先是讷然,后是犹疑:“那我须得去告知婶娘一声,不然她还等我回去看护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