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然找不到。”苏婼抬首看向苏绶腰间,“因为你们万万想不到,那枚东西会日夜都在他身上挂着,也不会想到,那枚代表着至高无上尊荣地位的铁券,它会小到能夹藏在一枚两寸长的玉佩里。”
众人皆跟随她的目光看向了苏绶腰间,那里系着的一块鱼形玉佩,仿似十分沉重,竟拽得他腰间一小方的衣料呈明显往下坠的纹路。
徐氏微惊:“这不是你这段时间才换上的玉?”
苏绶右手扣着那玉,眼望苏婼,到底掩不住惊色:“你是如何看出来?”
苏婼抬起嘴角,淡漠道:“与其说这是一块玉,倒不如说它是两块一模一样的薄玉相扣而成的玉盒。它的卡扣方式,是我们苏家祖传的密式之一,繁花式。
“能让父亲在一个如此之小的玉盒上施用繁花式锁名,它当然不会用来藏一般的东西。”
你连这个也知道?
别人眼里这块玉,毫无破绽。
鬼手却不可能被瞒过去。
在黄氏提到护国铁券在苏家之前,她仅是看出来那玉之内藏有东西罢了。苏绶作为朝廷要员,苏家家主,随身藏点东西,无可厚非。
黄氏说护国铁券在苏家,那自然里头藏的,就只能是它了。
毕竟眼目之下,还有什么地方比随身带着更保险?
大不了,他至少还可以与铁券玉石俱焚。
众人没有说什么,繁花式做为苏家祖传八种密式之一,只有家主能习扣解之法,旁人能说全这八种密式都不错,更不要提见过。没人猜得到苏婼为什么能一眼认出它,只是隐隐觉得,再出奇的事情发生在今夜,发生在苏婼这里,都不值得称奇了。
“你是不是,很怨我?”
苏绶垂下头,毕生从未如此沮丧。
“父亲是指?”
“我对你的忽视。”
她在锁道上的修为,到底已有多深?他已经无法想像了。只是她显露出来的本事一波又一波地冲击他,他已有些招架不住。
她有这样的才华,过去这么多年,是被他耽误了。
“我还以为你是想说,为母亲的死。”苏婼平静地望着前方的黄氏,“我想听的,你还没说完。还说吗?不说了,我就带你去交接了。”
黄氏完全无法拿捏她的心思了,她倏地挺起身来:“精明如你,必定早就已掌握了许多,一时之间我亦不知从哪里说起,你不如告诉我,你还有哪里不明白!”
苏婼道:“张昀为何杀我母亲?”
黄氏望着她:“如果我说,张家的计划里,有你母亲,你信吗?”
苏婼未语。
“你信。”黄氏释然般笑了一下,“你果然是个聪明人,想来那些年你父亲不在府,你母亲带着你往张家走动得那般勤快,她冯眉又对你爱护有加,当时不算什么,如今你肯定也有了怀疑。”
她顿一顿,继续道:“但说起来,你母亲也不过是受制于谢家罢了。她是个好人,也是个好女人,她自嫁了给你父亲,便对他一心一意。即使苏绶待她那般,她维护他,维护苏家之心也从未动摇。
“可她到底只是个弱女子啊,谢家要求她与张家往来,要求她听张家的话,她有什么办法呢?只能努力斡旋罢了。好在那时苏绶远在外地,也不回来,她正好也有理由推委。可是最后……”
“张家让她做什么?”
话是苏绶问的。“不可能是为了这块铁券。他们不可能让谢家还有她,知道这个。”
黄氏道:“的确不是。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能让他们知道。但是他们也是让她谋取苏家的东西。这个东西,便是苏家位于南郊镇的祖宅房契和地契。”
“原来如此。”苏婼吐声。“他们要这个,自然也是为了寻找铁券。”她看过去:“所以,他们其实根本不知道铁券具体在什么地方,是不是的确就在我父亲手上。”
“没错。”黄氏点头,“他们确认铁券就在苏家,但不知在何处。这么多年里,他们也曾找过许多机会打探你爹,却又因为谋划中的大事不可暴露,而多有掣肘,加上你爹口风又太过严密,以至于毫无结果。”
“他们猜想铁券可能会埋在苏家老宅的地盘里?”
“确切地说,他们怀疑藏在你们家祖坟里。因为你们家祖坟,曾经埋葬过一个皇亲,那是被太宗皇帝处死的一个皇子,过后皇帝后悔,你们曾祖爷给了他一个台阶,主动提出为皇子收尸。
“这座坟虽然没有任何规制,但却一直被苏家严密保护着。甚至连去处都未曾外泄。”
苏婼目光里映着灯的光亮:“所以,母亲失事的那天晚上,暴雨把附近一些皇亲国戚的坟也冲垮了。那坟当然也是人为弄垮的,因为若不这样,便没办法掩饰他们的行动。
“那天夜里,引诱苏祈去河边看夜捕的那些人,也是趁着大雨在苏家祖坟忙碌寻找那被废的皇子坟的人吧?”
黄氏神色不定:“你连这个也知道?”
苏婼眼神幽幽,兀自再首:“而母亲之所以冒着那么大雨也要拚死出去,还锁上门不许我追,自然也是意识到了事态不好,她必须去救因为她惹恼了张家而引发祸事落难的儿子,也必须保护好她的女儿。”
黄氏沉默。
“张家既然起了杀心,当然这些都是提前与你商量好的。说到这里——”苏婼垂了垂眼眸,“你之所以被张家挑中进入苏家,不光是因为张栩和你的奸情吧?”
黄氏脸色一白,又有些窘然。
转瞬,她又再添了些羞恼。“你想说什么?”
“我猜你认识张栩,以及与他苟且,是开始在杀害柳氏之前。柳氏发现了你和他的奸情,以此羞辱拿捏你,你惯会装高洁,当然不会容忍她如此。所以你杀了她。
“张栩知道了此事,替你隐瞒了,从而提出让你嫁到苏家,给你安排了这么一个完美的避开与我二叔圆房的计划,你觉得如此一来既可把自己已然失身的丑事混过去,又能让张栩欠着你的情,来日你才有与他长相守的资本,所以答应了。对吗?”
黄氏发白的脸全然已变得通红。
但这番她也只能恨恨地瞪过去一眼,而无法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