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母子俩,足见死得并不寻常。只不过,你张阁老凡事谨慎,当年却留下了这么大个把柄,可不应该!”
杨燮说到末尾时声音已然冷肃,如果说张昀的身世还可容后再议,当前窦尹的出现却是让人不得不重新清理思绪,他如何会出现在这里?之前又如何会进入镇国公府?他的存在意味着什么?
如果窦尹真是那个早该死了的孩子,那他绝对知晓自己的身世!而如果他有心认亲,那他则应该早就与张家取得联络,而不是以养子身份住在韩家,却在此刻才走到人前引起张昀的注意!
所以,他的出现,一定是会带来不祥的!
张昀听出他话里满满的责怪,额间青筋瞬时暴突:“眼下也非追责之时,不管他是不是,你都该按我说的做,当下立刻突围才是!”
他话音刚落,此时天空中就传来一声刺耳的鸣叫声!
张昀掀帘望着天空飞过的一道萤光,脸色忽白:“是禁卫军的援兵讯号,是他们来了!”
杨燮闻言,面上也立时凝住,随后探出半截身子,往外张望了两眼后收身回来:“我们断后的人还没到!”
常贺哑着嗓子:“是不是出意外了!”
张昀杨燮立刻将目光调向他,但却谁也没有出声驳斥!
从出城到如今已经过去了不短时间,如果没出意外,的确早就该到了!
而方才因为窦尹与宋家兄妹的出现引去了注意力,竟没有人立刻意识到这层!
“还犹豫什么?快走!”
张昀一声厉喝,当即也抓了几颗霹雳弹在手!……
信号弹闪过之后,增派的禁卫军就到了。
但几乎是同时,对面的三辆马车也开始行动。
镇国公喝道:“你们退下!”
说完他便举剑下令,发起了攻击。
话当然是对苏婼他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后生们说的,大伙都很识相,眼看着将士们立时纷纷往前冲,立时在杨佑等人的庇护下退到了安全距离。又在望见路边的茅草垛时闪身避了过去。
“现在如何做?”
宋奕如双手紧抓着窦尹的衣袖,“他们怎么突然就沉不住气了?我还没有当面揭穿张老贼的老底呢!”
宋泯看不惯妹妹如此,嘴里轻咳着,手下不动声色将她双手拨开,说道:“人都来齐了,他们还不走那得多傻?”说完看了眼那边厢的激战场中,又道:“不是那么好拿下的,张贼一定有后手,既然东西已经交给了国公爷,我们还是先撤吧,省得在这里碍手碍脚的!”
两边人手一经对上,厮杀声就不绝于耳了。
这种场面,的确不是他们这些人该掺和的。
但苏婼与窦尹眼望着交战中的马车,却紧皱眉头没有一点后撤的意思。
“杨护卫,”正当宋泯要再出声时,苏婼转向了旁侧的杨佑,“你喊几个人先护送宋公子与宋姑娘退回城中吧。”
宋泯担心的是对的,此地情形绝非儿戏。
他们带着端皇太妃的手书前来,已经发挥了极大的作用,撕开了张昀隐藏的真正野心,此时该他们退场了。
但她却不能走,方才车帘掀动,她清楚地看到了探出身来的杨燮,也看到了就在车窗内坐着的张昀!
窦尹先前说过让她配合的,如今他不走,她自然更不能走!
“窦尹……”
宋奕如不肯离去。
窦尹扭头望着她,随后自腰间解下块玉塞到她手上,“我也有话对你说,你若是愿意等我回去,就先好好地收着它。”
宋奕如把玉攥紧,眼眶一红,倒也不曾多言,重重点点头,便就转身随宋泯他们走了。
苏婼与窦尹俱都收回目光,望着那看边厢已然横尸无数的战场,以及耳边不时呼啸而过的箭矢。
“我爹交代了什么任务给你?”苏婼紧握着的拳头似已攥出了油。
“张贼狡猾如斯,必备有不少后路。当下这里不知他们究竟有多少人马,又备有多少厉害兵器,能一举抓获他自然是好,但极有可能会做不到。
“为增加成算,于是三日前令尊已与世子悄悄在东西南北四道城门外的驿道上设置了机括,用以抓捕张杨二贼。南城门外我们设下了两道,一道就在城门外一里处。
“方才我们追赶未及,让他们躲过了第一道,但看他们断后的人马久等未至,应该是已经中了伏。而这第二道机括,就在城外十五里处。我方才估算了一下距离,此地应是十二三里左右。
“也就是说,再有一两路处的驿亭,有机括可以对付他们。”
乌合之众!
苏婼凝眉:“有多大把握?”
窦尹自怀里掏了份图样予她:“自然是冲着十成把握去的,不过——”他说着看向那坚如堡垒的三辆马车,“全力以赴吧。走至今时今日,谁都不会有回头路走了。”
充耳的激战声里,苏婼沉默下来。
震撼苏婼的不是张昀的狡滑,反而是他这句“谁也不会再有回头路”。
这对张昀杨燮而言自然如是,但于他窦尹呢?
宋奕如赶在这当口把端皇太妃的手书送来不是她无知,她是有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