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块花岗岩很大,边亭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切割成碑,运上郊外的无名山包,立在季叔叔的身旁。石碑上没有名字,更没有照片,没人知道这块碑的主人是谁,更无从知晓他的生平。
刨土坑的时候,边亭在想,原来一个人想要在这世上留下点痕迹,是这么困难的事。
半人高的杂草丛里升起青烟,边亭在石碑前蹲下,点起一支烟,插进了刚刚翻出来的新土里。
“你陪着季叔叔在这里,等我的好消息。”
他抬头看向黑漆漆的大理石,碑面打磨得很光滑,映照着边亭的影子,恍惚间,他看见了秦冕那不可以一世的笑脸,和自己的眉眼重叠了起来。如果这世上真的有在天之灵,秦冕在天上一定能够看见,边亭的眼神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你放心,我一定为你报仇。”边亭站起身,临走前,抹掉墓碑上的一小块泥点,眼中是誓要达成目的的坚定和决绝,“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从山上下来之后,边亭很快就被一通电话,叫去了蒋晟家。
四海集团当前的状况,可以说是一团糟。那天蒋晟去殡仪馆见到女儿的尸体之后,哭到昏厥,当场进了医院,从此一病不起。杨芸听到蒋楚君去世的消息,将自己锁进了房间,终日以泪洗面,谁也不见。蒋天赐也彻底垮了,浑浑噩噩消沉度日,把自己喝得烂醉,一天里就没几分钟是清醒的时候。
而靳以宁又不能立即赶回来。
目前公司处于半停摆的状态,蒋楚君的葬礼迫在眉睫,大大小小的事都需要有人出来主持。
蒋晟虚弱地躺在床上,忽然就想起了边亭。
“我听说,楚君生前很喜欢你,你也经常去上她的课。”
卧室里堆满了医疗设备仪器,俨然成为了一间高级病房,蒋晟面色灰白地躺在床上,说话间,两行眼泪又淌了下来。
害死女儿的人是边亭亲手料理的,这件事之后,他在心理上和边亭更亲近了一些。
蒋晟颤颤巍巍地牵起边亭的手,说,“这件事交给你最合适,由你来送楚君最后一程,她大概也会高兴的。”
蒋晟半生风光强势,如今已经很少有人见过他这样的一面,边亭立在床头看着他,内心是诡异的平静。
几天不见,蒋晟老了十几岁,像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父亲,失去了他唯一的女儿。但面对此情此景,边亭的心里毫无动容,倘若鳄鱼的一滴眼泪就能让人怜悯,那么多在他手里破碎的家庭,又该去哪里讨回一个公道。
在几个短暂的瞬间里,边亭甚至想到不如趁这个机会,直接要了蒋晟的命,但他明白,这不是秦冕和季叔叔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