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节(2/2)

不管以后怎么样,徐一几兄弟都会是二老的外孙,也会给苗家撑腰。这个年代的人,对亲戚是非常看重的,过年过节都要走亲戚,就是因为光靠自己并不能抵御生活中带来的风险。疾病、意外……种种让人无法估料的事情,随便一件事都能压垮一个家庭,因此走亲戚的作用虽然也是维系血缘关系,但更是为了让将来遇到风险的时候,能有个帮忙的人。

苗姥爷沉默片刻,说:“州桥,你是好孩子,我只恨谷秀这孩子没福气,徐一这几个孩子这么懂事贴心,若是她还在……”

后面的话苗姥爷没再说下去,月光隐没在二老忧愁的神情里。

徐州桥脑海里闪现出一张温柔的脸。

他低着头,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晚上,苗谷琴收拾东西把房间让出来。

苗姥姥在自己房间里给她铺床。

“妈,琦君不愿意和她们一起睡,今晚我们挤一挤。”

苗姥姥叹了口气,“小琴,你太宠着琦君了,要是以后我们不在——”

苗谷琴接上她的话:“要是你们不在我们以后怎么办?妈,你怎么又说这个话,都说多少次了,烦不烦。”

自从刚才和徐州桥聊了之后,苗姥姥兴致一直不高,她再次叹气道:“你们几个都是没福气的,老大那边……不说也罢,谷军现在又这个样,谷秀她也……现在眼看着州桥把日子越过越好,她却年纪轻轻就没了,你也是,好好的一段婚姻就这么没了……我有时候真怀疑自己上辈子是不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害得你们这么惨……”

苗谷琴有点不耐烦她说这些,“妈,都成事实上了,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苗姥姥想到徐州桥有要再娶的意思,又说:“本来你们个,谷秀是最幸福的,州桥踏实肯干,几个儿子也能干,还生了个冉冉,儿女双全了,结果现在全便宜外人了…”

苗谷琴一听到苗姥姥拿她和三姐做比较,心里的怒火陡然升了起来,“徐州桥再好又怎么样?三姐还不是没享到福?”

苗姥姥被她吓一跳,看她的神情,顿时愣住了,“小琴,你、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苗谷琴沉着脸不说话。

苗姥姥倏然严肃地看向苗谷琴,“小琴,你老实告诉我,你和建业离婚,是不是因为你姐夫?”

吴建业是苗谷琴前夫的名字。

苗谷琴依旧不说话。

苗姥姥气得跑去打她,“你这造孽的丫头!有你这么干事的??你对得起建业、对得起琦君吗?”

苗谷琴挡了两下,最后索性也不挡了,板直身子崩溃道:“你打!你打死我算了!你问我对不对得起建业,对不对得起琦君,你怎么不问你对不对得起我?!”

她的声音又尖又利,愤恨的眼神让苗姥姥彻底愣住了,她心里难受得厉害,到底是害怕被人听到,苗姥姥压低了声音:“为什么你就是不相信,那是州桥自己选的?”

当年苗谷秀和徐州桥是媒人搭的桥才结的婚。

实际上,媒人一开始说媒,说的是苗谷琴,也是苗谷琴先看中的徐州桥。

只是当年因缘巧合之下,媒人却把结婚对象说成了苗谷秀,那时两人已经见面,徐家把定亲的东西送到苗家,苗谷琴那时在县里念书,等回来后才发现媒人搞错了。

但这时候已经覆水难收,徐州桥和苗谷秀两人见面后就是看对了眼的,就算和徐州桥说清楚又怎么样,对方最后肯定还是会选择苗谷秀。

苗姥姥不想把事情搞大,说什么也不肯再去把这亲换回来,这才导致苗谷琴心中有怨。

其实苗谷琴自己也知道,就算没有这一出,徐州桥也不一定会喜欢自己,但这事就是她心里的一根刺,就算苗姥姥再怎么说,她都没办法当这事不存在。

苗谷琴从小就爱和苗谷秀比,样样掐尖要强,不管是吃喝穿住,还是学习打扮,总是想着法子抢苗谷秀的,样样都比过苗谷秀心里才好过。

苗谷秀性子温柔,对苗谷琴这个妹妹从小就十分疼爱,也从没有想要和谁比较,两姐妹处着也没发生过什么争锋相对的事。

苗谷琴唯一一次不是因为苗谷秀的原因而对别人有好感,却阴差阳错地成全了对方,一气之下,转头就找了一直追求她的吴建业结了婚。

实际上,后来的苗谷琴也不见得多喜欢徐州桥,但徐州桥选择了苗谷秀,对于她来说就像是自己的东西被抢了般,让她恼怒、愤恨得寝食难安。

以往没离婚的时候,苗谷琴每次过节都要特地回娘家一趟,就为了在同样回娘家的苗谷秀面前炫耀自己过得有多好有多幸福。私心里,她就是见不得苗谷秀过得比她好。

只不过次次回来,看到的都是苗谷秀眼中的幸福。苗谷秀对自己的炫耀也经常视而不见,她是一个只关注自己过得好不好的女人,这份与世无争越发让苗谷琴心里如焚。

如今苗谷秀走了,苗谷琴却觉得日子索然无味起来,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的感觉每天都在折磨她,索性把婚一离,回娘家了。

“妈,反正现在事情已经是这样了,你就别扯着以前的事了。”

苗姥姥忍不住抹眼泪,“那是我扯吗?你这死丫头,从小就爱和你姐比,但凡有一样比不过,你就作妖,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玩意?现在你姐走了,你还不放过自己,你到底想干什么?就不能让我省点心?我真是要被你气死!”

“反正我不会复婚,妈你别想了。”

苗姥姥坐在床上,眼泪越抹越多,心里也不知道是惆怅自己短命的女儿,还是难过不懂事的幺女。

沉默了一会后,她抬头对苗谷琴说:“既然你还念着你姐夫,你又离婚了,现在你姐也不在了,你要是愿意,妈就豁出去——”

苗谷琴皱眉打断:“妈,你胡说些什么?”

她一开始确实是对徐州桥有好感,但后面完全变成了不甘心。

苗谷琴很清楚自己的想法,她是不可能再嫁给徐州桥的,嫁过去,就意味着时时刻刻都活在她三姐的阴影之下,这一辈子都要和对方做比较,最可怕的是,这个做比较的对象已经走了,就算她做得再好也不可能胜出。

她是有病,又不是傻。

她就是有见不得她三姐过得比她好的病。但不会傻到做别人的替身。

现在她妈让她嫁给徐州桥,那不是在她伤口撒盐吗?

苗姥姥看她不耐烦,便不再劝了,但心里却越想越觉得这个是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