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凄凄,一只白鸟盘旋山涧长啸凄厉,一时间山野震荡,林木悚然。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十年过去了,小八师兄终于见到了小九师弟。
看灯笼血红染5
两人之间只隔着广寒门的山门,却好似隔了万水千山,世间的一切都远去了,在两侧重叠的山峦的阴影中,那个带着斗笠的青年抬起头,斗笠之下,是一张只有世间最冷的寒霜与月光才能勾勒出的面容。
小九师弟长大了。
而他自己这些年却还是少年模样,星辰之力让时间在他身上凝固,他还是刚刚拜入南山剑派时的样子。
戴着斗笠的青年又轻唤了一声:“小八师兄。”
小八提着灯笼,缓缓踏上最后一级台阶,走向那飞檐翘角的山门。
离得近了,也看得更清楚了。
小八仔细端详了他一会,神色有些恍惚了,眉眼还是那个眉眼,可是一双茶色眼珠沉静淡漠,再也不是南山剑派的紫藤树下那个无忧无虑的孩童了。
“才过了十年,你已经是渡劫期了么?”
小九师弟沉默了好一会,才低声说道:“十年,很短么?”
他的声音夹杂着一股说不出的苦涩之意,听他这样一说,小八也沉默了。
十年之前小九师弟二八年华,十年之后小九师弟二十六岁。二十六岁修成渡劫,放眼整个修真界,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修真之人岁月漫长,十年光阴也不过是弹指一瞬,可是对于他们而言,十年,真的很短么?
“你杀了广寒门,仙门势力盘根错节,从此之后你便永无宁日了。”
小九师弟淡淡一笑,“那又如何?”
一颗红色流星划过天际,小八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这种预感前所未有的浓烈,似乎是上天对他的某种警示和预告。
他看着小九师弟,伸手拽住了他的手腕,“师弟,忘记仇恨吧,和师兄一起退隐江湖,放下这一切吧。”
在说这话一刹那,小八才忽然想起当年大师兄和二师兄也对他说过同样的话,不知他看向小九师弟的眼神是不是也和师兄们一样,充满了担忧与不安,他忽然理解了师兄们的心情。
小九师弟又对他淡淡一笑,面貌一时间竟有些微微凄然,“师兄,我放不下。”
小八一是黯然。
小九师弟放不下仇恨,正如月上小雅忘不了自己是南山剑派的小八。
忘也忘不掉,放也放不下,他们的执念都太深太重。
三年前他种下的言灵术,竟然是由小九师弟来应验的,前日因,今日果,因果循环,谁又知道今日的因,又会在何日种下苦果。
又是一颗赤红的流星划过天际。
小八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浓,隐隐能听到天上的星星对他发出冷笑。
重霄殿被灭门了。
正是当年导致大师兄挥剑自刎的罪魁祸首之一。
山门倾塌,玉柱崩毁,小八提着灯笼来到这里,血雨如泼墨,染红了半个山头,天上火云赤赤,状若泣血。
一只白狐站在倒塌的玉柱上,九条尾巴垂在身后,仰头看着天上的火烧云。见到有人过来,便低下头看了一眼,目光停留在小八手里的灯笼上。
“你这人好生奇怪,太阳还没落山,手里提着灯笼干什么。”狐狸说话了,是一个柔和男声,很是动听,就像潺潺流水
“太阳总会落山的,不是吗?”小八说道,他看着那只狐狸,狐狸的雪白毛发被夕阳的余晖镀上一层灿烂的金边,让他想起了总爱趴在胡萝卜堆上睡觉的三师兄,那只垂耳兔也有这样一身雪白的皮毛。
三师兄是和五师兄那条黄金蟒蛇一样暴躁的兔子,对师弟们倒是很有耐心,小八天天在他身上爬来爬去他也不恼,实在被烦得不行了,就用爪子挠挠脸,继续埋在两只长耳朵里睡觉。
狐狸瞅了他一眼,甩了甩身后的九条尾巴,又仰头看着天上的火烧云。
小八对他这一身雪白的皮毛感到很是亲切,这些年他一向寡言少语,此刻却忽然想和这只狐狸说说话。
“狐狸,你站在柱子上看什么,是在看天上的火烧云吗,我从前有一个师兄,他也很喜欢趴在胡萝卜堆上看天上的晚霞,他也很喜欢看火烧云,可惜我们那座山上出现火烧云的次数很少”
他还要再说下去,那只狐狸却有些不耐烦了,身后的九条尾巴又甩了一下,有两条尾巴还不小心缠到了一起,狐狸又把它们抖开,站在玉柱上对小八说道:“我不是在看火烧云,我是在找一个人。”
小八掏出了星盘,对狐狸说道:“你找什么人,或许我可以帮你算上一卦。”
狐狸的眼睛盯着他手里的星盘,一双蜜色的狐眼里突然露出凶光,伸出一只前爪指着小八破口大骂:“补天阁的臭杂碎!”
说罢猛地纵身一跃,朝着小八扑来,小八拿着灯笼和星盘转身就跑,谁想到这只狐狸速度快的很,追了他好几个山头。
那只狐狸一边追一边骂:“补天阁的臭杂碎,天天拿个破盘子算来算去,老子朝哪个方向逃都能被你们算到,今天看我不剥了你的皮拆了你的骨,割了你的舌头挖了你的眼睛!”
啊?
仔细一想,这种事小八还真没少干。
果真前日因,今日果,天上的星星诚不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