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看她的眼神却一点也不疏离客气。
“……”
“柠柠。”陆言珄改了口,缓缓解释道,“之前情况紧急,是我关心则乱了,你别多想。”
他喊得极为自然,好似已经喊过无数遍,语气中还有一点说不清的缱绻。
郗柠不再多想,抬起头又问:“我出车祸的事,你告诉我爸爸了吗?如果你还没说的话就别……”
“……”
对面的神情渐渐变成怔然,郗柠感到一丝不安:“怎么了,是不是他已经知道了?”
“这个你也不记得了?爸爸他已经……不在了。”他忽然握紧了她的手,“别怕,我在这里。”
心脏传来一阵窒息的痛感,几个画面闪过脑海——刺目的红色指示灯,冗长曲折的医院走廊,惨白的灯光,蒙了一层白布的病床。
郗柠猛然抽出手,抚上心口,大滴大滴的冷汗从额头滑落。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是不是伤口疼?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找医……”
陆言珄说着站起身,却被一只手弱弱扯住衣角。顾忌着郗柠身上的伤,他不敢用力,又缓缓坐回去,轻声问:“怎么了?”
郗柠摇头,急促地喘了几口气,没有说话。
闪过的画面虽然模糊,但已经足够证实陆言珄的话。
妈妈在她不记事时就离开了她,这些年都是爸爸在抚养她,可是现在……现在……她连爸爸也没有了。
她眨了眨眼,眼角蓦地一湿。
“柠柠。”耳边一声低叹,一只手抚过她眼角,为她擦去眼泪,“别哭,等你伤好一些,我带你去看他。你睡了这么久一直没吃东西,现在应该饿了,我去给你拿点东西吃。”
“等等,你……”这次不待陆言珄起身,郗柠先拉住了他的衣袖,有些冲动地说道,“你能不能别走?”
爸爸就是在医院离开的,她不喜欢一个人留在医院的感觉。
“好。”他轻声答应,将她的手放回床上,“我不走,你身上还有伤没好,别乱动,有什么事告诉我就好。”
为她盖好被子,陆言珄拿起手机发了几条消息出去。
等他放下手机,郗柠问:“我的失忆还能治好吗,要多久才能好?”
这次陆言珄沉默了很久。
他一直没有说话,郗柠心里渐渐不安,有些害怕地问:“很难治吗?”
“柠柠。”他眼神渐渐复杂,流露出一种她看不懂的情绪,“医生说和心理有关,要看病人主观意愿。也许几个月,也许几年,也许一辈子。”
主观意愿?
什么意思,是她不愿意想起来的意思吗?
郗柠闭上眼,努力回想那些模糊的画面,头却突然一痛。
她牙齿颤了颤,痛苦地用手捂住头。
“柠柠,怎么了,是不是头痛?”陆言珄伸手扶她,许是她头痛的反应太过激烈,他的声音也渐渐不稳,“你别逼自己,想不起来可以慢慢想,这样刺激大脑会适得其反的……”
他的手指好像也在抖:“柠柠,你别吓我……”
好痛、好痛……
脑海里的画面好像在扭曲旋转,不断有尖锐痛感向她袭来,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想不起来。
越努力去想,头反而越痛。
耳边有人在说话:“柠柠,你放空大脑试一试,你想想有什么喜欢吃的东西,要去的地方,或者想做的事……”
那人的语气着实温柔,她被那道声音引导,思绪渐渐放空,痛感也在不知不觉间消失了。
回过神来,她已被陆言珄抱在怀里。
他没有用力,下巴轻轻抵在她头顶,抱得很轻。
“还痛吗?”陆言珄问。
不痛了,好多了。
可是,如果医生和她都没有办法,她要怎样才能想起从前?
郗柠攥紧自己的衣角,忍不住问:“如果我一辈子都想不起来,怎么办?”
“那我照顾你一辈子。”
“可是我想不起来我们的从前,也没办法像从前一样对你,你难道就不介意吗?你就不会觉得我麻烦,不会觉得我……”
“不介意,不会。”陆言珄突然打断。
“你不记得我,没关系。郗柠,我们重新开始。”
他说得轻松,语气听起来也全然不在意,郗柠一时怔住,有些不知如何回应。
见她不再反驳,陆言珄松开她,若无其事地问起另一个话题:“你想吃什么,我让人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