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泽秋从灶房里找了几块烧黑的木炭,就着明晃晃的月光,一笔一划的跟着写起来。
“这是一。”他在地上划了一道横线,“这是二……这是三。”沈泽秋写到四的时候仰起头,“为啥四就变了,咋不划四条道道了?”
安宁翘起嘴角,笑出了声,她用手撑着下巴,眼睛水汪汪的,“那写到一百咋办?划一百道吗?”
“也对,造字儿的人真聪明。”沈泽秋用木炭在地上歪歪扭扭的写下一个四字,“我们家安宁也聪明。”
夜深了,蟋蟀在草丛里滋滋的叫着,偶有凉风吹得树叶簌簌发响。沈泽秋揽着安宁,一家人沉入香甜的梦中。
第二天沈泽秋照例出摊了,安宁和何慧芳收拾干净了屋子,浇水的时候看见那株小丝瓜苗已经很茂盛了,正想找个细竹竿给丝瓜苗搭个小架子,院门就被叩响了。
“是沈泽秋家里吗?”门外赵大婶子领着她的闺女巧儿真的到了。
“是哩,你们是来裁衣裳的吧?”何慧芳把人往院子里迎,安宁闻声也出来了,一眼就看见了站在赵大婶子身后的巧儿。
昨日赵大婶子已经选择好了料子,是一块绿底碎花的棉麻布。赵大婶子家里比较富裕,前头四个儿子才得巧儿一个闺女,宝贝的不行,可惜的是巧姐从生下来就比别人重,从小到大都是如此,到了说亲的年纪,更是说了好几次亲都没成儿。
巧姐也从原先的喜欢做衣裳,到厌恶做衣裳,反正她穿啥都不好看。
赵大婶子喝了口水,把巧儿喊道安宁身边,说想做件花样子上那样的对襟襦裙。安宁想了想,发现巧儿骨架比较大,手臂也粗,花样子上宽松的对襟襦裙反而会把她衬得更魁梧,倒不如做半袖束腰襦裙更显瘦。
“赵大婶子,我倒有个想法,您听听看。”安宁温柔的笑了笑,走到巧姐的身边,“这块绿色碎花的料子可以做件半袖的上襦,用蓝色包边,襦裳的领子开得下,会衬得脖子很修长。”
“下身配颜色更浅的淡蓝百褶裙,腰束用深色的暗纹料子,这样又清新还显得苗条呢。”
赵大婶子和巧儿都听得呆了,忍不住按照安宁说的款式想了想,是很不错。这边何慧芳也把上回安宁做的衣裳拿出来了,拿给她们娘俩看。
兴致一直不太高的巧儿急忙扯了扯她娘的衣袖,“就按这位阿姐说的做吧。”
赵大婶子心里也很满意,就是,“昨儿我只要了绿花料子,这布不够啊……”
旁边的何慧芳笑着打断了,“咱们卖布的人家,家里还能没点囤货嘞?”
说着去屋里捧出几种料子,让她们选,巧儿不假思索的按照安宁刚才说的配色,挑了块湖蓝色料子做百褶裙,又挑了一小块织了暗纹的黑布做腰封,至于包边的料子,安宁免费送了一小块深蓝色的零头给她们。
一米湖蓝色的布是薄料子,十五文钱,腰封的料子很贵,她们要了一尺收十文钱,加上裁剪的工钱十文钱,安宁一共收了三十五文钱,赵大婶子爽快的同意了。
安宁拿出了自己用零头布做好的软尺,对巧儿招手,“我帮你量尺寸吧。”
这是她接手的第一桩生意呢,她的心情不禁有些微微激动。
上回用完了收起来的破门板,今日再次有了有武之地。巧儿往常做衣裳,裁缝都是按照旧衣裳的尺码比对着直接裁剪,像安宁这样用一把软尺又量衣长又量腰围的,还是第一次。
安宁凑近了瞧,发现巧儿除了体型高胖些,五官还算清秀,皮肤也比较的白,她笑着安慰她,“你放心吧,我会尽力裁的好看的。”
“嗯。”巧儿扯着下自己衣裳下摆,还是很紧张。
量好的尺寸后,安宁把料子平铺在门板上,用尺子和和炭灰定好了点,接着举起剪刀,干脆利落的把衣裳裁好了,她做的很快,上襦加百褶裙,不到一个时辰便都裁剪妥了。
赵大婶子直夸安宁手脚麻利,是个爽利人。
十文钱一套的工钱包的是裁剪,并不帮忙缝制,但安宁还是耐心的和赵大婶子还有巧儿嘱咐了许多缝制的细节。
“锁边时针脚一定要细密,这样衣裳以后才耐穿。”
“缝制腰封的时候最好用倒针缝,这样最结实最有形状了……”
赵大婶子也是个能干人,针线活算是附近村子里一顶一的高手,可她竟然完全不知道这活儿里竟然还有这么多的窍门,眼前这位新媳妇儿不仅模样俊俏,懂的还不少呢。
她笑呵呵的应了,拿上裁剪好的料子打了个小包袱,带着巧儿道了声谢后迫不及待的回画眉村去了,她真想赶快把衣裳做好,然后给巧儿穿上,看看究竟好看不?是何模样。
做完了第一单生意,安宁和何慧芳都松了口气。简单的吃过晌午饭后,安宁和何慧芳一起做起了糖水糍粑。
这是种夏季里解暑的吃食,糖水中加了薄荷,吃起来冰冰凉凉,沈泽秋在外头卖货,歇脚的时候吃上一块,肯定很舒坦。
正好家里还剩下一斤糯米粉,何慧芳去取来,让安宁用温水慢慢的和糯米粉,自己取来一个大瓷碗,把半块红糖掰碎了,用臼捶慢慢的碾碎。家里没有种薄荷,是早上问沈家二嫂要来的,已经洗干净了叶子,摊在灶房里头晾干了水分。
这碾薄荷叶就像碾蒜似的,要把薄荷叶碾的稀碎,接着拿一块薄纱布,把碎叶裹起来,双手紧握,用力的榨出薄荷汁滴在捣碎的红糖上。
另一边安宁已经麻利的和好糯米粉,揪成了一个个均等大小的小团子,灶房里头太闷热,何慧芳和安宁便一块把桌子抬到了大树底下,一左一右的,边吹着凉风边做起了糖水糍粑。
安宁拿起一个小糯米团子,放在手掌心搓成个柿饼的形状,另外一只手舀起一勺加了薄荷汁的黄糖放在中央,左右一包封好了口子,再放到印花模具里过一遭。
“咚咚咚。”她举起模具敲了敲,手里就出现一块带着荷叶形状的糍粑了。
一斤糯米粉一共做了十来个糖水糍粑,做好以后放在蒸锅里蒸熟了,放凉了才好吃呢。夏日炎炎食物容易馊,大家都是用小箩筐把吃食装好,悬挂在井里的,何慧芳和安宁两个配合,把糖水糍粑放到了深井里。眼看日头就快要落山了,等沈泽秋回来,刚好可以一块儿尝尝鲜。
沈泽秋今日的生意还算不赖,没有遇上那对双胞胎兄弟,包本卖了几米厚棉布,遇上个妇人说自家男人怕热,要了两米夏日的薄布做衣裳,加上有人要了几卷线,一些针等零碎物件,沈泽秋拿回了今日净挣了十六文钱,还有两个换回来的鸡蛋。
何慧芳乐呵呵的把钱收好,把鸡蛋擦了擦大头朝下在竹篓里头放好了。她数了数蛋,有沈泽秋换的,也有家里两只鸡生的,加起来快有二十个咧,鸡蛋要趁着新鲜吃,久了就变味了,出来她说明儿要上镇上一趟,把这些蛋给卖掉。
这边安宁刚好把下午做的糖水糍粑拿出来,一家三口一人一个,轻轻咬破一个小口子,吸一口里头甜滋滋又清凉的糖水,加上糯米皮软糯香甜,别提多享受了。
“娘,我瞅着后院地方还挺宽敞的,明儿咱一起上镇上去,买几只小鸡仔、鸭仔啥的养起来吧。”鸡鸭生的蛋可以卖钱,肉逢年节可以吃,也算给家里添些收入。
何慧芳想了想,觉得这主意妥当,旁边的沈泽秋吃了一口糖水糍粑,抬头插话道:‘娘,安宁,后日我们仨一块去吧,我正好想去镇上和布坊老板谈一下价。’
进价总是比那兄弟两高,平价平出总不是个事儿。
第二天又有人上门裁衣裳了,就是隔壁李家村的村民,图个便宜,就裁了件坎肩。到了后天是个下雨天,仨人去镇上的计划自然搁置了,沈泽秋也没法出摊,他干脆在家寻了些木头竹子,提前在后院做好了关鸡鸭的笼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