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您果真对臣心存不轨。”他面无表情地说出这句话,好似又笃定又似失望。
“你做什么美梦呢!”李持月霍地站直, 从他怀里?退了出来,“你来悦春宫做什么??”
人站远了,上官峤将手负在身后, 低眉说道:“圣人让臣过来寻公主,好好教导公主何为孔孟之道。”
他将“孔孟之道”四个字咬得很重, 不知是在提醒谁。
阿兄不是拒了她?吗,怎么?又让人过来了, 而且现在也不是什么讲学的时候。
李持月瞧着他面色不对, 上下打量一下这位清隽不俗的起居郎,忽然明白了什么?。
这不会是为今日之事,赏赐与她?的面首吧?
“阿兄到底是在想什么?,本?宫当真只是要找位先生而已。”他们觉得自己是想借找夫子之名把?上官峤圈成面首吗?
上官峤皱眉,自己和圣人都错会了她的意?
“公主府中能?人辈出, 为何要寻来宫中?”还是他这个得罪过她的人。
公主府能人辈出?确实如此。
但李持月才不想和他解释, 只道:“本?宫那日已?说过,不想要你了, 你走吧。”
“那公主一开始又是为何想要臣?”他不知自己为何要问。
自然是因为本宫能肯定你既不是季青珣也?不是太子的人,李持月看了他一眼, 他不走她?走。
上官峤换了一个问法:“既然公主当真要请先生?, 臣斗胆问,公主想学?些?什么??”
李持月回头:“本宫不须学什么孔孟之道, 只需将民生?百态,大靖万里?河山的奇事都说来即可,起居郎知道这些?吗?”
不巧,他还当真知道。
上官峤道:“从西北到东南, 臣自小跟着……总之,公主想知道哪处民生?, 臣知无不言。”
这倒出乎了李持月的意?料,她?以?为读书人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呢。
不过先前在大觉寺听他说得头头是道,确实能?感觉到说的不是大话?。
但她?就是不想先让步:“你们读书人心气这么?高?要你,你不高兴,不要,你还是不高兴。”
李持月戳戳他的心口,揶揄他:“究竟让本宫如何,才能?不得罪起居郎呢?”
上官峤低头看着心口那只柔巧的手,当真不知她?有几副面孔,骑马时英姿飒爽、戏弄他时调皮顽劣得像个孩童,偶尔又这般,故作潋滟风情,与他靠近,说些似是而非的话。
“不如臣与公主再说说七县之事吧。”他将心口的手移开,眼眸静若天池水,只剩耳朵还染着些?赧色。
李持月无可无不可地点头:“好啊。”
她进屋与韦良玉说了一声。
雨下得越来越大,二人索性没有走远,而是便捡了间待客的偏殿说话?。
“京畿道临近櫆河大堤的七县,一直是水患丛生?之地,却也?是少有的土地肥沃之地,远离櫆河岸的土地多山,不宜耕种,那处百姓便只能世代守着櫆河,不能?离去……”
殿中只有上官峤从容沉静的声音,李持月认真听着,明白他确实是她?想找的那种夫子。
上官峤会是个好官,也?会是个好夫子,他讲话?笃定稳重,却能?把?一个个小故事讲得引人入胜,活灵活现。
不似寂淳的高深无聊,让李持月听过就忘,觉得言之无物。
上官峤的故事简单,却意?蕴悠长,让她?细细品味出蕴含在其中的寻常人家的酸甜苦辣,带着无尽的禅意,还有人情味。
她?忽然知道母皇为何喜欢听普广禅师,她?要通过禅师的眼睛,去看这大靖的子民,究竟过得好不好。
从上官峤的话?中,她?好似真的看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老农,费尽唾沫、舌灿莲花地努力把自己货物卖出去的商贩,走街串巷、靠一双眼睛一张嘴给?人传消息挣钱的三教九流……
李持月枕在臂上,叹道:“二十四节气对农民竟然如此重要,本?宫以?前只当节日来过,春分看桃花吃鳜鱼,冬至祭天吃扁食……”
见她?当真听进去了,上官峤眼中露出欣慰。
权贵们是握着这个国家?命脉,与百姓能否安居乐业息息相关的人,可他们也?是最远在云端的人,不知民间疾苦,即便日日受百姓供养、从再繁华的长街经过,目光也?落不到他们身上。
“万卷书不及万里路,公主不须走多远,只要出了宫门,出了公主府,就能?看到这天下百姓都是如何讨生活的。”上官峤说道。
她不假思索地答:“好啊,老师说去哪儿好?”
李持月早放下了和他的那点小芥蒂,拿出了礼贤下士的样子。
这是在邀他出游?
上官峤说道:“公主还是自己去吧。”
“老师是怕别人见着,觉得本宫与老师有私?也是,若你多两撇花白的胡子,也?就没人会误会了。”李持月未见被拒绝的失落。
她?喊他老师,便是接纳了他。
上官峤该是欣喜与她?有了师生?之谊,却不知为何心中生不出开怀的情绪来。
“公主若是府中当真有面首,臣与公主同游,确实会生?误会。”他说道。
那只狸奴不知何时又重新跑了出来,乖乖卧在李持月腿上,“喵喵”地叫,李持月不再说话?,摸着狸奴的后颈。
她?府上的男宠,还真是一言难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