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能这?么懂事?呢,上官峤越想越觉得心疼。
察觉到脸上的一点湿迹,李持月抬眼,是上官峤亲了她一下。
李持月想和他说话,肚子先出了声:“咕咕——”
上官峤耳尖,问?道:“饿了吗?”
他看了一圈,从怀里?取出胡饼,这?不能让别?人看见,不然不得安宁。
没有水,李持月不想吃,将胡饼又推了回去。
还有好长的路要?走呢,李持月摸了摸身上,她们倒是带了银子银票,但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还是要?省着点吃。
可摸到银子的同时,她还摸到了另一样?东西。
是忘了还给季青珣的戒指。
李持月知?道这?戒指重要?,一直带在身上。
见?她不吃胡饼, 上官峤又包好收了起来。
“三娘,是不是很难受?”他让李持月卧在自己腿上。
李持月点了点头?,低声?和他絮叨:“其实我早就坚持不住了, 很多次我都想问能不能歇一歇,我脚好疼, 还没有洗澡,我也不想吃胡饼……”
“下次你累了就同我说, 我们歇一歇, 要是不想吃胡饼,我去找……”
“不行的,”李持月打断了他,“我知道逃命的时候不能这么娇气,我就是想一想而已?。”
她说话里都是疲惫。
上官峤心软成了一滩水:“我知道, 你已?经很厉害了, 我给你按一下腿好不好?”
她还是摇头?:“我睡一觉就好了,你比我还累呢。”
就算她这么说, 上官峤还是帮她按起了紧绷疲惫的经络,“我打小就走惯了路, 今天这一点不算什么的。”
按一按真的舒服了好多, 李持月放松下来,睫毛缓缓地扑扇着。
两?个人在火光里对视了一阵, 虽然?境况艰难,但?她还是笑了一下,“幸好你来了,陪着我。”
上官峤忍不住低头?, 鼻尖和她的蹭了蹭:“终于说了一句好听的话。”
“上官峤,其实这几天……也不全是坏事。”
“嗯?”他等公主继续说下去。
“我觉得自己好像有无数的小触手, ”李持月举起手,张开,好像握住了夜空里的一把星星,
“我好像能感?知到这天地,这世上的那么多人,他们有千万般活法,都是我难以想象的,可上位者轻描淡写的几句,就能将那些?生活化为齑粉,
若不是在这儿,若我还在明都,听闻东畿道大乱,大概听过就罢了,就像我听到无数的天灾人祸一样,只怕还要躺在金玉榻上,念一句‘愚民作乱’,要是那样的话,现在的我一定会恨当时的我,轻描淡写地说出那种话,怎么配受万民供养。
也许现在还不是最乱的时候,书?上曾说‘是岁江南旱,衢州人食人’,寥寥两?句,就是人间地狱,其实我还远体味不到,
今天听到那些?被踩死的人的声?音,真怕那样的景象出现,你说到时这场殃及这么多无辜的叛乱,在史书?上是不是也只有寥寥一句,就算是埋葬这万千生民的墓穴了?”
上官峤一直认真听她絮语,呼吸声?沉缓有力,她已?经慢慢领会到生存不易,他心疼,也骄傲。
“经此一事,往后我们都会记得,也会放在心上,但?是这会很累……”上官峤将她的手按在心口,那眼神是在问:你真的想好了吗?
李持月说道:“我怕累,就活该一辈子当个公主。”
上官峤揉揉她的头?发,话已?不必再多说。
对面的小孩睡醒了,哭喊了一声?:“阿娘,我饿啊……”
二人看向了火堆对面。
孩子的阿娘听到动静睁眼,摸摸孩子被夜风吹凉的脸和四肢,无力的声?音传来:“再忍一忍吧……”
可是孩子都饿醒了,一天没有吃东西,就算再懂事,还是要哭,可是哭的力气已?经没有了,豆大的眼泪滚落脸颊。
阿娘看着孩子哭有些?为难,想要让他别哭了,但?是又不知道拿什么来哄。
上官峤将胡饼掰了一半,扔了过去。
看到突然?出现的胡饼,孩子阿娘捡了起来,抬头?看了过来,李持月手指抵到唇边:“嘘——”
她合掌千恩万谢。
那头?孩子吃着掰碎的饼子,终于不哭了。
李持月说了这么多也困了,闭眼睡了过去。
初春的晨雾将旷野里的人衣裳都打湿了,凉意沁到了骨头?缝里,李持月却被上官峤护得好好的。
她是被嘈杂的马蹄声?和凌乱的人声?吵醒的。
冻了一夜饿了一夜的人被惊醒过来,反应迟钝,一睁眼看到周围全是骑马的人,还傻傻地不知道跑。
上官峤认出来了,那带头?的人就是昨天骑马追赶流民的人。
这时候骑马的人夹紧马腹,收拢包围圈,一边高声?喊道:“一个都不许跑,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一边在人群里扫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