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各有命,没有谁一定要保证身边的人能活到什么时候,当初在东畿道?你不会怪先帝没有及时派出援兵,今日先帝驾崩,他首要怪罪的应当是杀他的凶手,然后是自己疏忽轻信废太子,而不是怪你没有及时出现。”
李持月听进去了,无声叹了一口气。
“好了,朕还有许多事?做,不能浪费时间了。”
批改奏折真是一件耗费心神的事,可即便再苦,李持月都坚持自己亲力亲为,绝不假手于季青珣。
她要做皇帝,这种?事?早晚都要习惯的,也迟早,她要做得比季青珣还要好。
新换上的蜡烛渐渐变短,天也已?经?亮了。
李持月将紧要的奏折批完,仰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季青珣在秋祝的注视下,将她抱到了另一边的软榻上躺好,盖上了被?子,然后才走了出去。
他去见了敬大夫。
敬大夫也没答应要不要收闻泠为徒,只说先看她资质。
他更在意季青珣的事?:“你和公主?……那丫头如今怎样了?”
季青珣眼神有些许落寞:“她……并不信任我。”
对此季青珣并无怨怪,只是失落。
敬大夫说道:“我有一个主?意,虽不能让你们?如胶似漆,但至少不必再互相堤防。”
“什么主?意?”
他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三个字。
季青珣仔细琢磨,觉得此法可行,问道:“你如今手上可有?”
李持月并没有睡多久, 将将一个时辰就惊醒了。
看到御书房熟悉的漆梁。
这间御书房是从前阿娘最常待的,两?个阿兄论?及勤政都不如阿娘,她小时候想阿娘了, 经?常来这儿就能找到她。
阿娘过世之后,她踏进这里的次数寥寥可数, 也没仔细打量过。
这儿怕是要成她以后常待的地方了,因为她已经?坐上帝位。
而且比她想象中少了很多惊险和血腥。
起初是季青珣设局, 接着是她设计李牧澜自?取灭亡, 最后闻泠竟给了她意外之喜。
归根结底,是人才带来的巨大惊喜,才让她昨日非同寻常地顺利。
李持月一醒过来,脑子还不清明,就想着朝野人事, 脑子被塞得满满的, 想不到其他的事情?。
“陛下做噩梦了吗?”解意凑了上来,将李持月额上的汗擦去。
李持月摇头:“没事。”
只?是梦到自?己失败了, 闯出大牢,撞到了狱卒的枪尖上, 才骤然清醒。
梦外的失败者已经?是死了, 在两?日之前,所有人都以为李牧澜才是坐上龙椅那个。
是非成败转头空, 有了李牧澜这个前车之鉴,李持月不得不谨慎。
解意心疼李持月才睡了一个时辰,说道:“陛下,离大朝会还远, 再睡一会儿吧。”
李持月还是摇头,起身洗漱过后, 换了一身孝衣,下意识问:“季青珣呢?”
“少卿回大理?寺了,大朝会中应能见到。”
解意实在不懂李持月现在对季青珣是什么心思,但?陛下问,他就答。
“嗯。”她点了点头,出了御书房,登上御辇。
一路行过,所有人见到明黄的倚仗都要跪下。
安放阿兄尸身的金棺放在安华殿中,灵堂已经?设好了,皇寺的高僧已经?来诵经?了,她过去看过阿兄的棺椁,上了一炷香。
他们?是亲生的兄妹,即使生在皇家,也情?谊深厚,就算季青珣劝解过她,李持月仍不能不为自?己的私心而对他感到愧疚。
“对不起,三娘来晚了,”她看着阿兄的面容,“我回来,还没好好跟你?说说话,阿爹阿娘、你?和大兄都走了,只?剩三娘一个人了……”
一日忙碌让她忘记了伤感,现在看到阿兄的尸身,悲痛才慢慢涌现。
她不是公?主了,不再是家中最小的女儿,往后头无片瓦,而是要去做万千生民?的遮蔽。
没有家人的孤独开始往心里钻,她只?能扶着棺椁,忍住涌出的眼泪。
昨日的心狠是真?的,今天的伤心也是。
李持月并没有在安华殿待太久,离大朝会还有些时辰,她又是去了一趟东宫,看一眼李牧澜的尸身。
确实死了,这尸体做不得假。
太子妃也已经?殉情?,还带走了不过两?岁的信儿,一家子的尸身并排摆着,只?有丧子的良娣,真?的心疼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哭得肝肠寸断。
李持月记得闻泠说过,太子妃借太孙的手,给阿兄下了毒,以图阿兄无知无觉地死掉,好让太子继位,紫宸殿那些布偶就是罪证,此举又给东宫添了一重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