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令无意识的话,像把无形的小锤子,叮叮咚咚敲打着贺闻帆的心脏,让他更加难堪。
沈令自顾自说了半天,才发现贺闻帆的沉默。
他端端正正坐着,身上却像笼罩着一片乌云。
“我是不是说得太多了?”沈令反思自己:“影响到您了吗?”
贺闻帆回过神:“没有。”
他尽力让自己看上去一如往常,柔声道:“你做得很棒。”
被夸奖了沈令既开心又不好意思,轻轻垂下头。
贺闻帆一颗心像被翻来覆去揉过:“还有,你不用对我用敬称的。”
“这……没关系吗?”沈令有点犹豫。
他点了点头:“当然没关系。”
沈令看了他一会儿,确定他是认真的,嘴唇逐渐抿出浅浅的弧度:“那好吧。”
空气里出现短暂的寂静,把时间都拉慢了。
半晌,贺闻帆很轻地叹了口气:“……对不起。”
他声音很低,低到沈令怀疑自己出现幻觉。
“什么?”
手机震动起来,贺闻帆骤然回神。
他看了眼屏幕,对沈令扯出一个笑:“抱歉,我接个电话。”
沈令没反应过来,呆呆点头:“您……你忙吧。”
袁格的电话拯救了贺闻帆。
处理完工作上的事,他又在医院楼下吹了好一会儿冷风,才转头买了份小米粥回病房。
走到门口时忽然收到沈令的短信。
[今天给你添麻烦了贺先生,我妈妈马上就到了,她会照顾我的,你早点回去休息吧,谢谢你]
非常听话的没有再把他称作“您”。
贺闻帆看着着短短的一句话,脚步停了下来,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沈令家人会来照顾他,似乎不需要他继续待在这里,也不需要他这份小米粥。
贺闻帆透过房门的窗口往里看了一眼。
沈令又戴上了氧气罩,没有刚才强撑着说话的精神,眉眼间全是疲倦。
他拿着手机缓慢地打着字,十几秒后摁灭屏幕,垂下手,皱着眉闭上眼。
同时贺闻帆手机屏上又弹出一条消息: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道歉,但你没有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啊。反而是总是我在麻烦你,因为贺先生你心善送我来医院,我现在才能好好的。真的非常感谢,出院后我会登门道谢的!]
沈令的文字和他本人一样简单纯善,贺闻帆握着手机就像握了个烫手的山芋,一个字都回复不了。
沈令毫无意外的被妈妈接回家休养。
这些日子不用去茶舍,又适逢寒假,沈令每天要做的只是吃吃喝喝躺躺,饭后固定遛弯一小时,实在无聊了就跟家里阿姨学学烘焙。
在二十岁的年纪,活出了退休老人夕阳红的悠闲。
沈令躺在床上掰着手指头算,感觉独居几个月锻炼出的为数不多的生存技能,在家里短短几天,已经要全部还回去了。
房间门被轻轻敲了敲,俞灵端着一盘草莓进来,沈令坐起身:“妈妈。”
“慢点起慢点起。”俞灵连忙上前,把玻璃盘往小桌一放,坐到床边:“下次不可以起这么快了。”
沈令盘腿坐在床边,闻言往前挪了挪,抱住妈妈的手臂:“没关系的,我已经好了。”
“哪里好了?都瘦这么多。”
沈令歪歪头:“没有呀,我早上称的时候重了三斤诶。”
“那是这两天才养起来的。”俞灵拍拍沈令的背:“我把你接回来的时候,瘦得就剩那么一点……”
她说着又开始心疼,摸摸沈令的头发:“我们宝宝怎么把自己弄到医院去的呢?”
俞灵手指温软,沈令从小就很喜欢被她抚摸,乖乖地把头伸过去,全然不觉得成年男生还和妈妈这么亲近会害臊。
他叉了一颗草莓边吃边说:“因为要考试嘛,我不够聪明,只能多努力了呀。”
“哪有?”俞灵佯怒:“我们宝宝是最聪明的。”
沈令笑起来:“妈妈你对我滤镜好大啊。”
俞灵坚决否认了。
她丝毫不认为自己有亲妈滤镜,他们小令就是很聪明啊,读书的小半时间都在住院,但一次都没留过级,三岁那年别的小孩还在咿咿呀呀学儿歌,他们小令都能认得十几种茶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