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徯秩以手捂面,好一会儿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盛熠你……如何能云淡风轻说出这般话来?”。
“溟哥你聪慧过人,是千不该万不该当个闭目塞听的井底蛙。”
“他可是与你血脉相连的皇兄啊!”
“皇兄一词也要把一‘皇’字放在前头,他魏千平先是这魏的皇帝,后才是我兄长!皇家不比侯爷府,论的是柔情蜜意,兄友弟恭;这金笼里只有你死我活,兔死狗烹!”
“好一个你死我活!陛下他是如何待你的,你眼再盲,难不成心也盲么?”季徯秩终于解开了束缚哀怒的铁链,厉声厉色道。
“溟哥!我前头说过了罢?魏千平他、先、是、帝、王。他若担不起天子之重任,那便合该脱下那身龙袍。”魏盛熠不以为意地将手没于袖中,“北疆动乱不断,匪患不治;南疆灾疫不断,饿殍载道;太学文人不辨黑白,空怀热血;九家权贵仗势欺人,为非作歹,京城命案也只能瞧着他们的脸色查;科举受控于权臣,凿壁偷光再也成就不了寒门贵子,朝堂上多少昏官庸臣低眉顺眼像个奴仆。你的陛下做了什么,他步步为营求的只是如何如何守权保位!他重病于心,可不是那副弱身子,你若不知,那便是比我要瞎!”
魏盛熠顿了一顿将高扬的语调转平,轻飘飘地撂下一句:“所以季况溟!承认罢!魏千平的薄肩根本担不起这魏的万年社稷,你早已心知肚明!”
“我半分不知,何谈心知肚明?陛下他担不担得起,岂是你以寥寥几言可论的么!”
“季况溟,他已经死了,你还要他给你怎样的太平盛世?这糟烂的昱析年间多少败景枯涸,还不够给他扣上无能的名号么?是!我一人不可论其成败,可他的功过是非皆由后人论,史官落墨黑白亦不容你插手!他已经死了啊!季况溟!一切已成定局——你费心替他开脱又有何用?自欺欺人能叫你餍足么?!”
“你凭什么觉着我在自欺欺人?!”
那魏盛熠走近了些,浓眉蹙起,高声道:
“因为我接下来所言你皆看在眼底,可你无动于衷!你在心底为他套上了良善的面纱,他所行之腌臜蠢事,一个都入不了你的眼!”
“‘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魏千平喜好的是不会碍着他权路的愚臣,所以他的朝堂留不住寒门清官,只要那九家不削,寒门难再出贵子!”
“当今后宫里头的徐贤妃虽是女儿家,腹内却并不草莽。魏千平把她留在宫中,为的仅是安抚太后么?他锁住她,也是锁住了八世家里头那岌岌可危的徐家。他分明知道徐家乃为簪缨世家,官位高低于他们而言是何等的重要,可他在将徐意清纳入后宫后也不过叫徐家享了名分上的荣宠。他为何这般行事,你想过没有?他就是要叫徐家摇摇欲坠又不叫它坠落高门,好牵制北疆燕家,他才不在乎徐家有多少治世好材,他满心满眼全是他自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