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2/2)

许未焺醒时就连对于韶纫的记忆都很浅薄,自然把病中那些个朦胧晃动的大红全当作了大梦一场。

许未焺病愈后的头一件事便是离宫。

他已有好些日子没瞧见缱都城中景象,偶有几次出宫也皆被魏盛熠玩闹似地蒙上了眼。可叫他讶异的是,不过半载,这缱都的街景竟变得这般煞人。

讨要铜钱饭食的糙手乞儿,死气沉沉的屋瓦勾栏。他立在那寂静无声的街头巷尾,感概于连那旧日时常被人声盖去的秋日鸦鸣,今儿都变得这般的清晰。

身旁偶有行人擦肩而过,惴惴不安地念叨的竟是昨儿又抓了几个太学生。

茶馆破败,往里一看尽是被官兵踹坏的桌椅,雷雨未至,风先将此城糟蹋得不成样子。酒馆封了门,木板门上多了几道泥脚印与窃贼划上的深深刀痕。

许未焺衣装体面,倒是一点儿不懂束发,披头散发地奔跑于街巷,像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许府已然查封,他寻了好些法子才终于问出了他爹的踪迹。那人儿如今暂居故友住处,靠着帮人干些粗活谋生。

他不敢去见他爹,怕看到他臂上合不拢的肉疤,怕看到他爹得知他以身侍君后失望的眼,便只能灰头土脸地摸去了自个儿买了许久的小屋里。

那破屋建在庚辰大街的巷子里头,好巧不巧当起了大理寺卿何夙的左邻。

他挪动门闩的声响惊动了邻屋的何夙,那人抱着只肥狸奴,这就探个脑袋出来同他说:

“您呐消停些,甭总让人往家里寄信了!这巷子里的猫儿总喜欢逮鸽子来吃,总闹得咕咕嗷嗷的,可吵!”

许未焺被魏盛熠锁在宫里好久,鲜有机会能同他人接触,这会儿见人如撞鬼,忙不迭道歉,十指不安地全扎进了掌心。

那何夙见他神情窘迫,面色发白,只挠着怀中猫儿诧异地打量了他一眼,嘟囔一声:“真奇怪……锦衣玉带的,怎么住这烂巷子里?”

何夙见许未焺精神萎靡,只趿拉着木屐阖门回了屋。

许未焺把门窗都给阖紧,这才抓过信笺仔细看。那些信多数由贺原写就——那自打他次子贺珏死后,便辞官归园的礼部尚书贺原。

鲜有人知贺原如今缩于乾州,受祐王庇护,乃藏起魏景闻之主谋。

在段青玱谢世之前,他二人共同设计从玄山寺中救出洛皇后及魏景闻,并一并托付给祐王看顾。后来贺珏病逝,贺原以伤心欲绝为托辞,辞官离京躲入乾州。期间,他与段青玱一同劝服燕绥淮、许未焺二人。

后来段老身死,他们那些个魏景闻党羽失去了在京城的一双老眼,举步维艰。今朝许未焺重得自由身,便自当承重成为魏景闻派的第二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