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诸葛亮笑道:“主公不中其中缘由,属实正常。亮叔父曾任豫章太守,亮颇知其中深浅。后汉人丁赋税统计,有汉夷两分。汉民出赋纳税,民户越多,赋税则是越多;夷民不出税赋,仅出户钱,如大口输布一匹,小口出布二丈。汉民转夷民者不少,夷民又难以教化,郡县为免蛮夷叛乱,常计人口,却不收赋税……”
&esp;&esp;从春秋至两汉,华夏大地不断向外扩张,征服、设郡县、移民、汉化。从赋税征收的历史变迁上,可见其中深层次征服与治理的智慧。
&esp;&esp;如西汉时期,大部分的领土初入王朝之中,统治者们为不引起地方蛮夷的叛乱,对地方蛮夷不收赋税,施以恩德,派遣郡守县令治理蛮夷地带。
&esp;&esp;经过长达一两百年的变迁,逐渐有了汉民,城郭已建,又有兵甲。至东汉之时,东汉统治者向四方蛮夷征收少量赋税。但这就涉及蛮夷利益问题,引起蛮夷叛乱,则是无法避免。
&esp;&esp;如东汉长达百年的羌乱,实际上更多是汉人侵占羌民的生活资源,且东汉向羌人征收赋税,又让羌人服兵役,其中贪官污吏横行,羌民受压榨之下,故而起兵反叛。
&esp;&esp;在大汉的南方,蛮夷起兵叛乱不少。地方郡守少一事不如多一事,对可掌控的蛮夷收取赋税,或是往蛮夷户中加人,或是将汉民的赋税转化成蛮夷缴纳的布匹。如此操作下,南方郡县人口存在大量水分。
&esp;&esp;诸葛亮将案几上的案牍文书皆扔到一旁,说道:“主公,扬州新下,兵戈之下,百姓流徙,百废待兴。户口文书可为参考,却不能为准确数目。亮以为欲知百姓户口,当命郡县重新核查,剔除山越蛮夷,且命将校征讨山越,令其出税,或为出兵。”
&esp;&esp;诸葛亮作为名相,其手段从来都是果断狠辣。当初刘琦问诸葛亮荆州人口很多,在记载于案的很少,应当怎么办?诸葛亮仅答重核人口。
&esp;&esp;刘备点了点头,说道:“孔明既有此言,备当听之。从君入某帐下,屡建功勋,治民理政,献策据敌,皆有成效。备欲拜君为军师中郎将,督丹阳、会南赋税,核查案牍人口。何如?”
&esp;&esp;诸葛亮持扇下榻,拱手说道:“亮岂敢不愿,多谢主公恩礼遇。”
&esp;&esp;“江左初定,将多赖孔明辛苦奔走。”刘备扶起诸葛亮说道。
&esp;&esp;“不敢!”
&esp;&esp;诸葛亮重新上榻,说道:“主公,治理江左之事,乃是远虑。今有近忧大乱,主公怎视而不见?”
&esp;&esp;“嗯?”
&esp;&esp;刘备颇是惊讶,问道:“孙权已降,江左归附,今怎还有大乱?”
&esp;&esp;诸葛亮以扇指外,沉声说道:“自古以来,重军纪者,究赏罚分明,众将征讨至今,少有犒劳。今大事已成,不分钱财,不赏官职,军士怎会心服口服,恐将生乱。”
&esp;&esp;听诸葛亮这么一说,刘备猛地惊醒过来。他手下将士能打仗,不就靠钱财激励,赏罚分明。自古以来,军士屠城,很大部分就是为了掠夺军资。不想让军士屠城,就要花钱去养他们。
&esp;&esp;毕竟封建社会,你讲兴复汉室,将士和你讲钱财;你讲军纪,将士还是和你讲钱财。哪有光让马儿跑,不让马儿吃草的道理。
&esp;&esp;“孔明所言有理!”
&esp;&esp;刘备沉吟少许,说道:“备即与伯玮商议,赐吴会府库金银与兵将,以安众人之心。出江左女婢奴仆,分予诸将。”
&esp;&esp;第170章 择地举贤
&esp;&esp;《汉纪·昭武纪》:“建安十年夏,霍峻破周瑜于笠泽,进围吴县十数日,权出降。吴会富庶丰乐,帝置酒食飨士卒,取吴城中金银田宅以犒将士。帝领江左半数之地,霍峻、诸葛亮为左右,关羽、张飞、甘宁、赵云为爪牙,徐庶、诸葛瑾、步骘为谋主……”
&esp;&esp;吴县位于笠泽之滨,自春秋吴国起,筑有城池,历代以来多有修筑,分内城外郭之属。城池内外河网密布,水陆交通十分方便。
&esp;&esp;霍峻率众将校十余人,从胥门入郭,行于坦途大道。他留帐下水师将士于夫椒水寨,以免入吴县乡野扰民。
&esp;&esp;蒋济指着城门上的‘胥门’二字,笑道:“莫非此乃伍子胥之门?”
&esp;&esp;昔伍子胥被夫差赐死,留有遗言让子嗣把他的双眸挂在城门之上,要亲眼看着吴国被越国灭亡,故而蒋济以为胥门因伍子胥而得名。
&esp;&esp;鲁肃抬头望之,笑道:“此非伍子胥之门,而是盖胥之门。盖胥,舜王之臣,因功封于吴,有庙于笠泽,故而称胥门。吴人常唤为姑胥门,吴语之中,姑为方言之音。”
&esp;&esp;周瑜兵败,夫椒水寨已是归降霍峻,鲁肃亦在其中。霍峻知鲁肃能力,以宾客礼遇,进而准备将鲁肃举荐给刘备。
&esp;&esp;“姑苏!”
&esp;&esp;“姑胥!”
&esp;&esp;霍峻用官话念叨了几句,笑道:“吴语软侬与楚语雅言不同,甚有几分韵味。明日之宴,诸子可听吴语之乐,食笠泽之鱼。”
&esp;&esp;“笠泽白鱼味美肉鲜,宁记之久矣!”甘宁亦是享乐之人,笑道。
&esp;&esp;“且走!”
&esp;&esp;今日霍峻入城的目的甚是简单,带着众人来吴县参加二刘举行的庆功宴。
&esp;&esp;今距离孙权归降过了十几日,在孙权出面投降下,程普、全柔、贺齐三将归降,江左降兵被接管,吴郡诸县又传檄即降。
&esp;&esp;继而,刘备又听从诸葛亮的建议,取城中府库赏赐将士,又分发酒食,安抚住了军中将士。内外问题都解决了,江左又已平定,二刘决定犒劳封赏军中将校,赐予金银田宅。
&esp;&esp;在霍峻入城之时,刘备正与心腹几人谈论紧要之事。
&esp;&esp;“今克江左,我等暂居吴县,但此非长久之计。丹阳郡治宛陵虽可兼治黟山诸县,顾及江南之所。但却难屏蔽吴会二郡,保护江左之地。”
&esp;&esp;刘备坐在榻上,说道:“诸位以为当选何地治之,既能兼顾丹阳,又可屏障吴会二郡?某咨询仲邈,仲邈以为京口、秣陵二地可为左将军治所。”
&esp;&esp;从豫章赶至吴县的徐庶,说道:“庶顺江而下,船过金陵时,见其临江控山,恃要凭险,商旅通达,实乃兴治之所。主公欲成霸业,可治金陵。”
&esp;&esp;顿了顿,徐庶低声说道:“昔始皇巡至东南,闻金陵有天子之气,怒而改其名,遂而称秣陵。”
&esp;&esp;刘备目光闪烁几下,沉默不语,仅是观望属下众人动向。众人皆是面露喜色,交头接耳,谈论秣陵。
&esp;&esp;诸葛亮沉吟少许,说道:“秣陵也好,金陵也罢,皆不是主公可居之所。”
&esp;&esp;“嗯?”刘备将疑虑的目光投向诸葛亮。
&esp;&esp;诸葛亮轻摇羽扇,说道:“金陵,有天子气之语,古来知者众多。主公本被刘荆州忌之,今又移治金陵,练兵秣马,若有心人进以谗言,恐会让刘荆州难以心安。主公,以亮之见,不如居治京口。”
&esp;&esp;“京口者,控卫丹徒水道,上至江淮,下达吴会,水陆便捷。其城池坚固,依山而建,是为险要。”
&esp;&esp;“今曹操已平河北,主公若欲与之抗衡,需广积粮秣,招兵练卒,修筑城郭,借吴楚之力,阻敌于江北。故亮以为主公当治京口,显恭顺之心,示己为吴会屏障。”
&esp;&esp;点了点头,刘备说道:“孔明所言不无道理,金陵虽好,却非备之所能居。京口既可兼顾丹阳,又可屏障吴会二郡,当选此地为郡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