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宜青浅笑道:“云城地方小,难得出一个状元,贺大人才名远扬,无人不知,谈不上交情。”
两人想想也是,不再追问。
“对了,青娘怎么来了?”
“我来找娘,也是有事相求。”
祁夫人笑开:“你们二人可是说好了?一个接一个的上门来烦我。”
她接着问:“青娘,你也有什么事情要我说情?”
“我是想问问善善上学堂的事情。”温宜青说:“原来在云城时,我替她请了一个先生启蒙,上京城后,是我自己在教她。她年纪尚幼,我尚且能教一教,可也不是长久之计。”
祁夫人笑着应下:“好,娘马上让人给善姐儿请个好先生来。”
温宜青顿了顿。
她抬起眼:“请先生?”
“是啊。”
“为何不去青松学堂?”她不解地问:“我早已听闻青松学堂的厉害,在里面教书的先生亦有是当今大儒,金科状元,最好不过。祁家的孩子都在那儿上学,善善也早就想与兄姐们一起上学堂,何必要请先生?”
祁夫人面上笑意收敛一些。
坐在她身旁的宣平侯夫人亦是同样反应。
母女二人对视了一眼,旁边有眼色的丫鬟上前去将门窗合拢,隔绝了外面的耳目。温宜青眼皮一跳,她抿紧唇角,也坐直了身体。
世人都知青松学堂的好,非但是祁家子弟,宣平侯府的双胎、满京城的宗亲显贵、官宦子弟,皆将族中儿女送进了学堂里。人人皆想进学堂,也并非是人人都能进得。家世出身就是他的门槛。
这个道理,温宜青当然懂的。
从前她只是一介商户,当然不敢肖想,可如今她是忠勇伯府的女儿,善善亦是伯府的孩子,论出身,已够到了青松学堂的门槛。她早就想将善善送去学堂,却迟迟没有动作,概因她还未入祁家的族谱。
她今日来找祁夫人,便是为了此事。
真假千金事发后,忠勇伯府大费周章,千里迢迢派人将她们一家接到京城,又是嘘寒问暖,又是体贴关怀,面上早已称作是一家人。可到了京城后,一切却忽然戛然而止,没了后续。
祁夫人温声安抚:“青娘,娘会给善姐儿请最好的先生,你只管安心就是。”
祁文月也道:“柳先生是京城出了名的才女,若能请她来给善姐儿启蒙,最好不过了。”
“……”
温宜青没有应声,她那双与祁家人相似的杏眼变得湿润,沉默地、一眨不眨地看着祁夫人。分明是无法安心。
祁夫人闭了闭眼,避开了她的视线。
便是宣平侯夫人也在此时闭上了嘴巴。在此时此刻,她最不该发言。
“只要我上了族谱,善善就可以去青松学堂,不用请先生。”
“……”
温宜青攥紧袖口,面上维持着镇定,她颤声问:“娘,你不打算认我吗?”
“……”
祁夫人长长叹出了一口气。
她主动拉起温宜青的手,掌心里的指尖冰凉,她心疼地道:“你是娘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女儿,娘怎么会不认你?只是月儿已经嫁到宣平侯府,若是将此事宣扬出去,叫旁人该如何看她?”
宣平侯府何等显耀,岂能有一个商户出身的当家主母?
要说起来,这门婚事当初是祁夫人还大着肚子时商议订下。数年过去,祁父有爵位在身,可做官却并无寸进,汲汲半生也只做到员外郎,而宣平侯继承爵位后屡屡立功,颇得重用,是皇帝面前的大红人。当初是指腹为婚的婚事,如今已经成了高攀。
老侯夫人早就对这门婚事不满,平日里就对祁文月多有挑剔,若再叫她知道自己的儿媳并非是忠勇伯亲生,那可如何是好?
即便能不休妻,也要迁怒伯府。
因此,忠勇伯府上上下下都对此事缄口不言,府中闹得风风雨雨,对外人也一字不提。
“那我呢?”温宜青轻声问:“您不管我了吗?”
祁夫人拍了拍温宜青的手,安慰道:“青娘,你放心,即便是不上族谱,你也是我们伯府的姑娘,娘绝不会亏待了你。在娘心中,你与月儿是一样重的。”
温宜青垂下眼眸,不接她的话。
那怎么能一样?
不入族谱,她的善善就还是商户出身,进不得青松学堂的大门。
她才是忠勇伯府的小姐,祁文月占了她的身份,认了她的爹娘,风风光光地做了侯夫人。她身在伯府,名不正言不顺,就是下人也伺候的不情不愿。
祁夫人还在劝她:“我知道你心中有怨,当年你被调换一事,娘也是不想的。若是可以,娘也想让你入族谱,可你与月儿都已成家,她已是宣平侯夫人,就是换回来也改不了什么,倒不如算了。月儿也不容易,你且体谅体谅她,反正,我们心中都清楚,你就是我们伯府的女儿。”
“你夫君已故,又带着善姐儿,孤儿寡母也不容易,只管安心在府中住下,以后万事有爹娘依靠。从前亏欠你的,爹和娘都会补偿你。”
“青娘,听话。”
祁家主院。
祁文月走出屋子,丫鬟在她身后轻轻合门。她回头看一眼,在雕花木门合上之前,屋中温宜青含着泪的杏眸直直朝她看来。祁文月心中一跳,下一瞬,门就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