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麻烦,学生求学是好事,再说,温姑娘是何等品性,在下最是了解不过,你教出来的女儿,想来也是个好孩子。”
温宜青感激不尽,连声道谢。
贺兰舟道:“你写个名帖,趁今日有空,我进宫一趟交给皇上。想来很快就能有定论。”
“多谢贺大人了。”
温宜青借了他的书房,蘸着砚中还未干涸的墨,提笔认真写下了一份名帖。
温善,祖籍云城,年五岁……
御书房里,皇帝正在批阅奏折。
太子年十五,已经能够参政议事,皇帝为他在御书房里放了一张桌子,平日里可以旁听政务。
今日,父子二人正在商议朝中近日发生的一件大事,名为商议,实为教导,由皇帝发问,太子一步步回答。
贺兰舟来的时候,两人的讨论刚刚结束。
“贺爱卿?今日你怎么来了?”
大太监为他端上茶水,贺兰舟谢过,极不好意思地从袖中掏出两份名帖,“臣今日进宫,却是有事相求。臣一故交,家中有两名足岁孩童,久闻青松学堂的大名,也想进青松学堂里求学。”
“故交?”
贺兰舟摸了摸鼻子,俊俏的面容微微脸红:“便是微臣先前与皇上提过的那位。”
大太监接过名帖,呈到了皇帝的面前。
皇帝眼底露出一点微不可察的笑意:“想来朕很快便能听到状元府的好消息了?”
太子在一旁好奇:“什么好消息?”
贺兰舟忙道:“启禀皇上,臣已经被拒绝了。”
“拒绝了?”
贺兰舟苦笑:“时隔多年,臣贸然提亲,恐怕是吓到了她。”
“你是朕钦点的状元郎,什么样的姑娘,竟然还瞧不上你?”
皇帝翻开第一张,随意扫了一眼,“拓跋?倒是个少见的姓氏……”他的目光微顿,视线凝滞在墨字上,“这字……”
名帖上是一手好看的簪花小楷,笔划之中蕴有风骨,却极其眼熟。只看一眼,他就出了神,一瞬之间,数年以前的画面翻涌在眼前。那些他日思夜想,不敢忘怀,如刀刻斧凿般记在记忆深处的过往。
他的阿青……
他的阿青也有一手这样好看的簪花小楷,她虽是商户出身,却读过许多书,一个温柔聪慧的姑娘。
贺兰舟的声音如隔世响起,“是她收养的一个孩子,有胡人的血脉,从小就在云城长大,臣在家乡时也见过。”
皇帝恍惚回过神,匆匆合上名帖,有些不易察觉的狼狈。
好在殿中众人并未察觉。
太子好奇地想讨要名帖去看。他下意识伸手按住,很快回过神,又觉得自己有几分好笑。手一松,便让太子将名帖抽了过去。
“温善?”太子咦了一声,“是祁昀的那个小表妹?”
贺兰舟:“她如今是住在忠勇伯府。”
“这可就巧了。”太子笑着转过身来,道:“父皇,这个温善就是我上回与您提过的小孩,我一看到她就觉得亲切,像是看到嘉和一样。”
“温善?”皇帝念着这个名字,若有所思地道:“她姓温?”
“是。”
“云城有很多姓温的人?”
贺兰舟道:“温是云城的一个大姓,的确是有不少。”
他淡淡地应了一声。
太子看过名帖,便重新递还给他。
皇帝手指动了动,想到那极其相似的字迹,一时竟不敢伸手去接。
其实也不全像。
他的阿青性情温柔,是闺阁里未知世事的少女,字体柔美,极肖主人。名帖上的字虽也清丽,却内敛锋芒,隐约得窥主人坚韧品性。虽然相似,却也不同。
但实在又太像了。
叫他只看一眼,便忍不住想起那些旧事。那段时日短暂如昙花,让他如今只能像只败犬抱着零丁一点回忆反复回味,同一件事咀了又嚼,只恨不得连残渣滓沫都咽进肚子里。
但他的阿青已经死了。
太子浑然不觉,见他没接,便把名帖放在了旁边。
旁边大太监上前来续上茶水,流水的声音让皇帝回过神来。他闭了闭眼,道:“既然是贺爱卿担保,便让他们进学堂吧。”
贺兰舟大喜:“多谢皇上。”
“无妨。”皇帝垂下眼,看着手边的名帖,唇边的笑意转瞬即逝,“先前朕说要送你一件贺礼,既然你的喜事还未有定论,就当这贺礼朕提前送了。若日后有好消息,记得让朕也喝杯喜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