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二姐提过一次,生母和现任丈夫闹了矛盾,在装病,住在外公家一个星期,陈北生不想去拜访,打算只通个电话。
才刚“喂”一声,那边传来一阵暴吼:“兔崽子,来了天北市好几天,也没想着来看望一下外公,你眼里还有没有老子?赶紧给老子滚过来,否则等老子逮到你,非剥了你一层皮不可。”
陈北生无奈离开。
天北市的公交车以前一毛,现在涨价变两毛,那些年,陈北生在天北市读书的时候办的都是公交月票,买一次,乘坐一个月。
去了外公家,独门独院,老人军衔不低,打过仗,在军区大院里面住着,不过和陈北娟家隔得远。
来到了外公所在的大院,踩上松软泥土,便见到了一张楚楚可怜的脸。
那张脸挂了泪痕,陈北生看都不看一眼,迎面擦肩走过去,从前院来到大厅。
打了个招呼:“外公,我来了,您最近挺有精神,从电话里就能听到您的吼声。”
朱时天看一眼陈北生,皱眉指向旁边那个眼里有泪水的女儿:“你妈在我这里住了几天,就等着你来看望我的时候,看你一眼,你咋这么狠心,来都不来一下?”
陈北生只当没有看见身后那个又在用手帕擦泪的中年女人。
将一个大布袋子递过去:“外公,老家的特产,一些墨鱼干,煲猪肚,吃了好,让您的声音更洪亮。我不能久待,待会儿得走,要回宾馆收拾行李。”
连饭都不吃,扭头就走,身后传来外公的叹气,陈北生也只当没听见。
背后传来了高跟鞋踩在青砖上,哒哒哒的声音,陈北生不去理会,加快脚步,后面的中年女人柔弱喊一声:“北生,妈妈这么不值得你看一眼吗?”
陈北生笑不达眼:“女士,您认错了人,我没有母亲!”
柔弱纤细的胳膊,却已经拽住了陈北生的胳膊,不让他走,哭诉道:“孩子,妈妈想弥补你。”
朱音菊万分后悔,哭得泪眼朦胧。
陈北生继续微笑:“用不着。”
朱音菊一脸悲怆:“在那个年代,妈妈也是被逼无奈,原谅妈妈吧,妈妈想做一餐饭给你吃,你在这里吃饭好不好?”
陈北生冷冷地笑了笑。
眼睛却有点泛红。
谈何原谅?当年母亲是为了荣华富贵离开老家,但凡当年是父亲的错,不体贴母亲,家暴母亲,他都能原谅,可都不是。
当年母亲是怎么说的?已经受够了苦日子,要回去过人上人的生活,不要孩子,一个都不要,是那么的绝情!
而且很快母亲就找了一个上校结婚,帮别人养孩子。
想到这里,陈北生的眼里满是悲伤:“我们没有母亲。”
朱音菊手颤了一下。
眉眼里全是坚持和狠戾。
给别人养孩子,到底不如亲生的,那几个继子女防她和防贼一样,都不喜欢她。
为什么要认回儿子?
是因为她终于发现不是自己亲生的,养了也是白眼狼。
而且那几个兔崽子,嚣张跋扈,仗着他们老爸的势,不务正业,做生意亏了不少钱,如今又想走仕途,但没一个上过大学。
那几个继子女放了狠话,以后绝对不会给她养老送终。
所以,朱音菊想要亡羊补牢,她美好的年华已逝,必须要有一个能受她摆布的儿子,来继承老爷子的政治地位,否则自己在现在男人的家里,处境会变得更加尴尬。
朱音菊不肯放弃:“北生,我听说,你师父在坐牢,你还是回来吧,妈妈这里有关系,你学历高,又有能力,当个市长秘书不成问题!”
陈北生漠然笑道:“请放手,我不想听这些。”
朱音菊苦苦哀求;“北生,妈妈现在只有你一个儿子,你说妈妈不疼你,还有谁疼你,妈妈想要好好弥补你,你就原谅妈妈吧,求求你了!”
陈北生不想和母亲拉拉扯扯,试图挣脱。
“哎呀——”
朱音菊借势倒下去,她知道这个小儿子比大儿子心软,果然,听到她的呼喊,前面的人迟疑了十秒,停下了脚步。
这不?看,又乖乖回来扶她起来。
“喂,你这个女人,我警告过你,不要缠着小三儿——”
背后突然传来了一声大吼,同时大包小包的东西全被扔在地上,陈北娟放下小宝,一溜烟跑过来,怒火冲天,用力抓开母亲的手。
“朱女士,您又想干啥,自己过得不幸福,还想让别人也不幸福,你这个女人怎么心这么狠?”
朱音菊对二女儿相当头疼:“北娟,咋说话的,再怎么说,我也是你们的妈妈,就算千错万错,也是把你们生下来的女人,没有我,哪有你们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放开妈妈的手,否则妈妈要生气了!”
陈北娟暴脾气:“说了不原谅,就不原谅,赶紧走。”
比母亲高,赶人气势十足。
眼里的厌恶几乎溢出。
被女儿推着走了几步,踉跄几下,朱音菊不忘回头喊:“北生啊,你要妈妈怎么做,才肯原谅妈妈?”
陈北生想起了父亲临死前,手里拿的,却依旧是母亲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