烫山芋一下子送到手里,瑞征只好硬着头皮说:“老爷,礼制里并没有规定洋人的吊灯属于逾制,所以我就想着挑个好的……”
奕劻的谨慎是有道理的:当年和珅被抄家时,地库里就发现了皇家专用的京灯,这一条当年是加在他的死罪中的。
奕劻琢磨了琢磨,说:“行了,以后出门不要再提这事,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是花了三百两买的淘汰货。”
奕劻一下子去掉了一个零,载振心中暗叫不爽,这个13是不能在溥伟面前装了,300两说出去还不够自己丢人的!
他们这些个公子哥,警觉性和奕劻这种老狐狸还是差了太多。
吊灯的话题只好过去,丁韪良才能叫过来李谕,给奕劻介绍了一下。
是的,当时办事就是这么麻烦,过了大半个上午,才切入正题。
奕劻经常和丁韪良接触,有他担保,自然一点不担心:“很好,我大清如果多几个这样的人才,何愁大事不成!”
李谕心中暗笑,你大清现在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但是口头上还是连忙称道:“王爷抬举了。”
奕劻自然而然把李谕当做了丁韪良的人,说道:“这段时间你就住在府上,瑞征,吩咐下面给先生准备上好的房间。”
瑞征心中那个气啊,却不敢发作,连忙应和了几句退出大厅。
奕劻本来还想留下丁韪良一起吃饭,但是下人却又来告知荷兰公使正等在总理各国事务衙门里,因为涉及公事,需要用章。这种事就没法在家里办了,奕劻无奈只好又去办差。
等瑞征回来时,奕劻正要出门,本想带着他一起回衙门,但想了想荷兰的公使好像是说荷兰语,于是自己走了,还不住喃喃自语:“外邦真是麻烦,翻译都要找许多个!”
送走了奕劻和丁韪良后,瑞征对载振说:“小王爷,我已经给李谕安排了西四院的厢房,您看如何?”
载振皱了皱眉头:“太小了,直接把西三院让出来吧。”
“那不是留给洋大人的吗?”瑞征道。
“没事,看样子濮兰德几个月内是回不来了。”
濮兰德是爱尔兰人,现在是上海英租界工部局的秘书长,还是泰晤士报的记者。戊戌政变后就是他帮助康有为从上海搞到船票逃去的香港,现在慈禧太后还生着他的气,不敢回北京。
濮兰德在庆亲王府里住过挺长时间,期间教授过载振英文,所以载振的英文水平其实还可以的。
李谕沾了他的光,鸟枪换炮,直接从同文馆的偏房换成了四合院。
等到晚上,奕劻邀请他一起吃饭。
崭新的吊灯下,一上桌就感觉奢侈异常:冬笋炒鸡、清蒸鲈鱼、文思豆腐、五味香干、四喜丸子、扬州干丝……
餐具也是异常精致,都是景德镇官窑出来的。这些瓷器放在后世每一件都价值连城,因为早在咸丰末年,景德镇的官窑就已经被毁。
不过对于奕劻来说,这也算不得什么,因为他真的太有钱了……
真是万恶的封建社会!
李谕心中骂了几句,然后迅速填饱了肚子。
勾践卧薪尝胆连仇人的大便都吃的,自己吃大清这帮权贵点饭也说得过去吧!
只不过自己的权宜之计确实没有勾践老前辈那么悲惨就是了。
奕劻擦了擦嘴,对李谕说:“听丁教习说你水平很高,每天我就抽空听听,你开始讲吧。”
这就开始了?连个主题都没有?
李谕问道:“不知王爷想了解哪方面的西方科学?”
奕劻往椅子上一躺:“这我哪知道,你就捡着要紧的说。”
李谕没想到奕劻这么随便,一时之间甚至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他看了看外面的夜色,“不如我们讲讲天文学?”
“天文学?嗯,这个听着有点意思。”
李谕上大学时,本科专业是机械设计,是家里填的志愿。后来对物理学和数学产生浓厚的兴趣,就修了物理学的双学位,研究生阶段则是物理学。
而他最擅长的,就是天体物理和量子力学。
当然,对付奕劻,恐怕中学知识就够了。
袁世凯
“既然要讲天文学,就需要先说一下太阳系内的运作情况。总体上可以看做是月亮绕着地球转,然后地球带着月亮绕着太阳转。”
李谕巴拉巴拉先说了说日心说的一些观点,这些后世都是常识,不过现在还得从基础教起。
奕劻微微点了点头:“这些我之前大体听过,不过刚开了个头,那人就被砍头了。”
李谕刚喝了口茶水想润润喉咙,差点一口喷出来:“砍,砍头?”
奕劻说:“对,就是那个张之洞的徒弟,杨锐。”
李谕直接汗颜!原来是戊戌六君子里的杨锐。
杨锐其实死的多少有点冤,他是张之洞的人,以张之洞对慈禧的感情,怎么可能允许他行刺太后。
李谕还以为自己要成布鲁诺了,虚惊一场,他继续说:“看来王爷也接受日心说,那么就可以继续往下讲了。”
他尽量采取最贴合日常的说法,以免奕劻不明白。
“地球的公转是一年,以此确定的历法就是阳历。相应的,月亮绕着地球转一圈是一个月,以此确定的就是阴历。”
奕劻打断道:“你说的是西方的历法吗,我们用的是叫农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