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谕笑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而且单靠我也不够,如果有更多人可以从小学习西学,才是最重要的。”
华世芳说:“先生说得对!早年我便一直在自强学堂教授数学。”
华世芳的数学水平虽然在国际上算不得什么,不过至少他是懂高等数学的,放在国内的这些数学教习里,绝对是高出好几个段位。
“有先生在,想必自强学堂的学生学业水平不会低。”李谕说。
华世芳苦笑道:“只可惜学生的西学水平还是低了一些,能学到代数中方程学的都不多。我与兄长多年来想找几位优秀的学生作为嫡传弟子,一直难以如愿。”
李谕说:“如今之势,只能是慢慢培养,基础的确较弱。”
华世芳说:“而且自强学堂目前已经没有算学,令人惋惜。”
“学生难道只有学习外文的了?”李谕问。
华世芳说:“自强学堂每年招收120余学生,基本都是学习外文,仅有部分学生研习化学,以为汉阳工厂而用。”
单论人数,这个规模倒是还好,京师大学堂第一届招生也是仅有100多人而已。
李谕只好说:“情况早晚都会有改观。”
李谕心中知道,确实应该加强政法科以及理工科的培养,但也不能说自强学堂有错,毕竟外文对于官员来说的确现实意义更重。
李谕问道:“自强学堂中,学习外文的学员是否也学习西学各科?”
华世芳说:“当然要学,主科为外文一门,其他诸如算术、物理、化学、地理、历史、博物、理财、公法、交涉、绘图、体操、兵操均要学习。”
“那我明白了。”
这么看的话,真的就像是后世的义务教育阶段,学的内容全,但都是比较基础的,难以涉及高深的知识。
同京师大学堂一样,学生都是在恶补中小学的内容,要成长起来至少还要十几年。
华世芳说:“好在香帅一直重视教育,除了几所高等学堂,各地中小学堂也兴建有不少。”
张之洞重视教育也是继承自他老爹。
张之洞父亲张瑛是个举人,按照清朝的制度,举人大部分最高只能做到学政或者县令。
张瑛运气好一点,做了好多年县令后,当到了知州。对于他这种普通出身的,几乎是举人的极限。
毕竟能中举也蛮不容易了。
进入统治阶层的分界线是举人,秀才离这条线还差得非常远。
简单算笔账:
明朝每次乡试举人名额全国仅1100—1200人,整个大明总共录取了11万名举人。
清朝每次乡试举人名额全国1500人,整个大清大约总共录取了15万名举人。
清时有1500多个州县,每年活着的举人大概一万人,摊到每个县平均七人左右,这七个人加上县太爷,就是本县的最高统治阶级。
举人就已经有了好多权利,反正只要是一中举,大把本地人过来跟你攀亲戚认亲友,求着将自己的财产、田地、户口放在举人名下,以躲避缴税和服徭役。
要不范进中举就能疯。
如果是中进士,那上限就更高了。
只不过这都是旧学,再有两年,科举制度就要告别历史舞台。
说到张瑛,他在贵州当知府时,经常在夜里派两个差役在全城巡逻。他们一个提着灯笼,一个挑着桐油篓,游走在大街小巷。遇到有读书人挑灯夜读,便为他将灯盏加满油。
这就是“加油”这个词的由来,蛮有趣的,还真是货真价实的加油。
李谕道:“教育的确要从娃娃抓起,越小的孩子越早接触西学教育越好。”
华世芳赞同道:“先生说得实在是太有道理了,概括到了关键。”
李谕说:“这几所高等学堂要不先不看了,咱们先瞧瞧小学堂如何?”
华世芳觉得没什么不妥,反正都是新式学堂,于是说:“没有问题,正好附近有一所,一起去看看。”
名字一改留青史
现在武昌一共有五所高等小学堂,分为东、西、南、北、中五路,统称为“五路高等小学堂”,每一所学堂招收100名学生左右。
华世芳带着李谕来到了一所西路高等小学堂。
既然是叫做“高等小学堂”,招收的学生也就不是七八岁的孩子,一般都是受过私塾教育的十多岁孩子。
但考虑到很多受过良好私塾的孩子家境往往比较殷实,不见得会同意孩子来上新式小学堂。所以学堂的招生条件会适当放宽,因而这些高等小学堂总体的入学条件是:能背诵经书一两部,粗通文理,年龄在十一岁至十四岁之间。
简单一点可以暂且理解为初中,只不过学习内容却又赶不上后世初中而已。
武汉属于二十世纪初中国比较西化的几座城市,毕竟汉口租界位列三大租界之一,与天津租界、上海租界齐名,但现在听来当然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
既然西化相对深,新式小学的影响自然也就大,各所新式小学校都有许多学生主动报考。
毕竟天天隔江就能看到租界里的高楼大厦,江面上又时不时过来几艘大轮船,这就是直接在眼前的冲击。
至于更直接的因素,则是新式小学堂给的条件也很不错。
华世芳在武昌教育界如今也是个能“刷脸”的人,人家好歹是在总督张之洞麾下最好的自强学堂当过那么久的数学教习,各地学堂都认识这位华大人。
武昌的学校也真是挺想把华世芳挖过去,只不过现在的人重土情节很重,华世芳不久后就会回到江苏,在江苏的两所学校教授数学,而且两年后还当了上海南洋公学的总教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