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李谕问道。
康纳夫人端着茶托,喝了一口红茶说:“非常痛苦!不知道你们明不明白,实际上画肖像画不是一件难事,唯一的难点就在于画作对象对画作的要求。照相机的拍照一旦按下快门,将无法修改,但是油画却是可以根据各种情况而变动并且修改的。”
“我明白。”李谕说。
油画的特点本来就有一条是易于修改。
康纳夫人说:“可贵国的太后,要求实在太多。画得丑自然不行,但太好看也不行;画得太老不行,眉毛太弯也不行……总之有太多要求,并且作画过程时不时会被觐见的大臣们打断。太后再坐回座位时,往往又不再是此前的姿势。哦,天哪,一幅画就让我画了足足三个礼拜!但太后依旧不满意,我又为她画了整整四幅,终于才有一幅太后比较喜欢。”
说起来,给慈禧太后所绘制过的肖像画并不少,除了康纳夫人等人,还有一个荷兰画家曾为慈禧绘制过私人画像。
荷兰画家回国后,又凭印象再画了一幅慈禧肖像画。
这些画后世流传了下来。单纯考虑艺术性,荷兰画家凭记忆的那一幅可能要更高,因为这一幅没有给慈禧本人看过。
吕碧城问道:“画好的肖像画要是受损,还有没有可能修复?”
“当然可以,”康纳夫人说,“给我看一下。”
吕碧城拿出了列宾的画,指着角落说:“在这。”
康纳夫人惊道:“好优秀的一幅画作!这种高超的透视技巧、出色的线条运用及色彩处理,对人物情感表现得也这样自然!比我强不知道多少倍!这是谁的手笔?”
李谕说:“是圣彼得堡的画家列宾。”
康纳夫人说:“天哪,原来是他!今天这场沙龙能请到一幅俄国顶级作家的画,还真是让我感到有意外之喜。”
经过康纳夫人一说,吕碧城才更加相信这幅画有多珍贵,于是问道:“修复难度大吗?”
康纳夫人仔细看了看画作:“好在只是边角部位,否则我真的不敢动手。”
吕碧城吁了一口气,“谢谢夫人。”
不管怎么说,以后真的要好好学学如何保养油画了,哪怕不是列宾所画,画作本身对自己意义也很大。
荒谬的论调
“美丽的康纳夫人,见到你真是高兴。”
这次来的是俄国大使雷萨尔。
康纳夫人礼貌地回道:“雷萨尔大使先生,见到您也很高兴。”
雷萨尔又同李谕握了握手:“帝师先生,你的无线设备实在是太好用了。”
李谕问道:“运回了圣彼得堡?”
雷萨尔说:“有一台运回了圣彼得堡,还有一台放在了叶卡捷琳娜堡,再加上此前购置的两台,我想我们已经可以在运动中实现及时联络。”
好嘛,俄国佬们虽然没有搞无线电基站建设,但竟然脑回路清奇地用几台无线电设备构造了一个接力形式的传递链路。
京城到莫斯科差不多6000公里,中间加上一两台中转,的确可以实现联络。真要算起来,这样的话不仅省事,费用也会少很多。关键是前线已经打起来,只能折中选择捷径。
随着俄国大使的到来,各国使者也陆续到达。
后世想组织这么多大使馆一把手在一起绝对是件极端困难的事,但清末不一样,这些外交官平时活动区域非常小,就局促在小小的东交民巷,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从某种意义上说,就像是……邻居。
不过现在邻里之间不太和睦。
当日本公使内田康哉和俄国大使雷萨尔目光相接时,感觉就像要杀死对方。
美国公使康纳笑呵呵道:“战争嘛,对我们来说就像家常便饭一样,没必要为了战场上的一点得失伤害了我们之间的友谊。”
他还当这场战争不会打得规模太大。
法国大使吕班也过来打圆场:“今天我们更感兴趣的是文化这种高雅的事情。”
目前日俄之间已经宣战,不过还没有造成什么重大的损失,欧洲很多国家的外交官都不认为会演变成超级大决战。
俄国大使雷萨尔只好说:“是的,文化,我们要聊的是文化。”
日本公使内田康哉接道:“真要比文化,那我们就有的说了。甚至清国的文化都要比在座各国强不知道多少倍。”
实话实说,虽然清末民初我们在国力上非常弱,但欧洲人一直对中国文化非常迷恋。
几千年持续不断的文化繁衍不是闹着玩的,积淀太厚。
但内田康哉这么说,实则是想要把清国尽可能拉到自己这边,自己还有大批间谍在清国活动,刺探俄国情报。
载振也到场了,他的英文水平尚且很弱,没有听明白众人的交流,拉过李谕来给他当翻译。
知道了内田康哉的想法,载振竟然有点高兴。
俄国大使雷萨尔却抓住内田康哉话里的把柄:“在座各国?哼,口气不小,你们日本是要搞文化对立?”
内田康哉似乎猜到他会这么说,是故意漏出的马脚,于是说道:“雷萨尔大使,请注意我说的话,是‘清国’,而非大日本国。”
雷萨尔等人一起看向载振。
载振一时之间手足无措,心中暗骂:玛德,你们打仗,关我屁事,推我出来干什么?
载振还很年轻,这帮驻外公使则已经是外交场上的老油条,哪是载振能对付的。
载振胡乱说道:“中立,我们保持中立!至于文化什么的,大家聊聊就是,文无第一、文无第一嘛!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