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谕把自己以及卡耐基教育基金会筹建学校的事情给他说了说。
张百熙沉思片刻:“中小学确实应该抓,但是我这里也的确缺人,这样吧,我留八个,剩下的给你。”
李谕苦笑:“本来就不多。”
张百熙讨价还价:“五个,不能再少了!你好歹也是京师大学堂出来的人,这点面子总不能不给吧?”
“好吧,五个就五个,”李谕笑道,“不过荷兰老师的待遇都谈好了,校长注意下。”
张百熙说:“京师大学堂并不缺资金,你放心就是。”
实在想不到,京师大学堂直接明着“抢人”。
——
天津,塘沽。
吕碧城一回来,就被舅舅严凤笙关了禁足。
吕碧城出了名的特立独行,在晚清可谓是一股清流,哪受得了这种封建礼教的气,立刻绝食抗议。
吕碧城的母亲严氏心疼女儿,连忙叫来了正好在天津的严复。
严复与吕家以及严家关系很好,对吕碧城这个才貌两全的爱徒更是非常疼惜,来到严凤笙家里后,先好生安抚了一下吕碧城,然后打圆场道:“凤笙兄,孩子大了不好管很正常,总不能饿坏了身体。”
严凤笙哼了一声:“一介女流之身行走江湖,成何体统!现在塘沽到处都传我严家家教不严,放任女娃娃到处乱跑。”
严复思忖后说:“碧城是到了应该谈婚论嫁的时候。前段时间驻俄公使胡惟德胡大人因为公事返回京城,他听闻了碧城的才气,极为赏识,而他夫人也已过世,托我做个媒人,还附赠了一首诗为信物。”
严凤笙眼睛一亮,现在派出去当大使的,回来绝对是外务部高官。
他推想得很正确,胡惟德后来甚至当过民国的元首,虽然只是代国务总理临时执政,而且只当了不到一个月,但好歹做过一把手。
严凤笙顿时极感兴趣:“快拿给在下看看!”
严复取出一个手卷,上面写着:“五陵尘土倾城春,知非空谷无佳人”。
严凤笙赞道:“好诗,好诗啊!胡大人能看上小女,是小女的福分。托您回信,我们答应了……”
吕碧城立刻打断他,义正词严地说道:“我!不!嫁!”
严凤笙气的拍了拍桌子:“你懂什么!胡大人是钦差大臣,钦差大臣你懂不懂?二品大员,明媒正娶的夫人以后都是能够称为诰命夫人的,你还想怎样?”
吕碧城说:“我已经听小妹说过这件事,胡大人刚没了老婆,就跟一个美国女留学生交往,这种急不可耐续弦的人,我不要!”
吕碧城的母亲严氏连忙也劝说起来:“碧城,胡大人不管从哪个方面看,都是少有的好男人。”
吕碧城依旧坚持道:“不合适!我也不喜欢!”
严氏朝严复递了个眼神,于是严复张嘴劝道:“碧城,你别太在意男人的一心一意,古往今来,有几个男人一生只爱过一个女人?男人都是这样的,结了婚,生了小孩,女人看着小孩长大,这一生就算圆满了。男人又去爱谁,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
吕碧城摇了摇头:“师父,您是知道我的,我决定的事情,绝对不会改变主意。”
严复当然知道吕碧城的性子,叹了口气:“碧城,你这样心高气傲,当世男子恐无一人合你意。”
吕碧城却说:“你们不要管我的事了,我自有主张。”
“主张,什么主张!”严凤笙气道,“该不会是那个黄毛小儿李谕吧?当时见到袁大人,还以为他是袁家亲戚,连我都吓了一跳。后来一打听,竟然不过是个研究西学的,没有一官半职,祖上更没一个达官贵人,无非就是个讨了点运气的流民。他拿什么和胡大人相提并论?不过是个数典忘祖没有家教的无耻小人!”
嫁定了!
心上人被这么说,吕碧城直接忍不了,还口道:“舅父,不许你这么说他!”
严凤笙一听更生气:“还敢跟我顶嘴?反了你了!告诉你,胡大人这事你不答应也得答应!”
吕碧城急道:“不行!因为我,我和李谕已经私定终身了!”
严凤笙大惊:“你说什么?!”
严氏也着急问道:“难道你已经失身于他?”
吕碧城点了点头。
严氏急道:“女儿啊,这样你可毁了啊,他要只是玩玩,就把你彻底毁了!”
严凤笙指着吕碧城,气血上涌:“你,你!”
吕碧城却说:“他说了,年后就会来正大光明地提亲!”
严凤笙似乎没了力气,瘫坐在椅子上:“荒唐,荒唐!婚前失贞,这是家门大耻啊!”
吕碧城却不管不顾道:“我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反正我是嫁定了!”
严凤笙突然又站起身:“你们当我是什么人了!告诉你,你别想再离开家门一步!”
严复听了甚觉离奇:“李谕,京师大学堂那个李谕?”
吕碧城点了点头。
“竟然是他!”严复恍然,顿了半晌,然后对严凤笙说:“凤笙兄,也好,李谕终究贵为当朝帝师。”
严凤笙气道:“帝师?帝师有官职吗?他只不过是个西学帝师,而且当今宫廷之势你又不是不知道,帝师有什么用?”
严复却坦然接受了,他已经为了吕碧城操太多心,深知这姑娘心气高得恐怖,谁都看不上,她自己挑了一个,起码不会后悔,于是再次劝道:“凤笙兄,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你就别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