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晏安死死咬住下唇,尖利的虎牙刺入柔嫩的皮肤,细细的血痕顺着下颌流淌下来,细密的刺痛不间断的涌上,却抵不过心头的锥刺之苦。
段临泓低沉柔美的嗓音就像一把尖刀,重重刺入他的胸膛。
“陛下,段迟渊不除,天下必将大乱!”
“陛下,江南乱党手持段大帅的印信一路北上,说……说要拥立新主啊!”
“陛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亲如手足又如何?天潢贵胄,如何能顾念兄弟之情?!”
……
眼前掠过的,是一张张或狰狞或凄切的面孔,他们七嘴八舌的说着冠冕堂皇的话,却没有任何一个人问过他的想法,问过他想要什么,问过他最看重的是什么。
他其实根本就不是什么千古一帝,也根本就不是什么旷世英豪,他只是乱世洪流中,被前人推着往前走的一面旗子,一个傀儡。都说乱世出枭雄,谁又曾问过那个万中选一的枭雄,他想不想当这个拯救苍生的英雄?
段迟渊死后的漫长岁月里,他一遍一遍的问自己,问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活着,可当他想出答案时,却发现自己早已失去了那个活着的理由。
他是为了段迟渊才活着的,他是因为段迟渊,才不至于一生都只做一个被万民祝祷控制住的浑浑噩噩的傀儡的,可惜,他明白的太晚了。
他总想在段迟渊和黎民苍生中找一个平衡,可以不负天下不负卿,可直到最后他才明白,原来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义之人,他从头到尾想要的,就只是不负卿罢了。
这也许就是这一世的林晏安,能当一个只为自己而活的“恶人”的原因吧。
然而,就算现在的他已经变了,发生过的一切终究还是发生过了,他无法改变过去,也无法改变那种深入骨髓的悔恨。
这生生世世,他都难以忘却当年在天牢中与段迟渊分别时,男人冷淡冰冷的视线,和漠然的话语。
“陛下,此乃污秽之地……请回吧……”
曾经至爱无双,谁料分别之时,却只得了一句轻飘飘的“请回”。
而他,竟就真的回了。
林晏安重重闭上眼,缠绕在双腿的锁链如藤蔓般曲折而上,一寸寸的扣住他的腰背和肩胛,把他整个人束缚在彻骨的冰寒之中。
段临泓看着他一点点失去挣扎的力气,缓缓道:“陛下,你们两人的缘分,早在第一世就该斩断了,是你不肯认命,非要用半副残魂生生纠缠,这才害得我哥受了那十世轮回之苦,及至身陷怨气洪流,损及神魂……痴心妄念,不知满足,这一罪,你可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