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点不太好的预感】
【陈承平:什么预感?】
【还确定不了】
【我可能不该来这一趟】
【陈承平:什么意思?】
【陈承平:电话说行吗】
【别】
【还不一定,你别惹那么多麻烦】
【陈承平: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陈承平:你什么预感?】
【(名片)】
【老男人的警卫,你加一下吧】
【陈承平:?】
【陈承平:不合适吧】
【我会每天跟你报个平安,你能不能找人稍微关注一下账号?】
【如果我超过二十四小时没有给你发新消息,你就联系一下他】
【陈承平:老婆你别吓我】
【陈承平:惹多大事儿要他伸那么远的手来平】
【怎么说话呢】
【我就成天惹是生非?】
【陈承平:到底什么情况】
【陈承平:德里亚?】
【不是】
【有消息就跟你说】
【陈承平:那你平安报勤点儿】
【陈承平:今天还听老大说上面有什么事】
【陈承平:这关头你可别出事,我怕他腾不出手来】
【(猫猫可爱jpg)】
【我绝对不主动惹事】
【走了】
【早点睡,多大岁数了心里没数】
【还成天熬夜】
【陈承平:嫌弃我是吧】
【揍你】
【真走了】
退出微信,她放下手机,静了片刻。
如果真是……她把手机拿回来,拨出了巴泽尔的电话,不出所料,关机。
缓了十几分钟,她飞快地改签了机票,然后跳起来,从背包里摸出了护照和邀请函。
“指挥中心,这里二号。我们马上到达a点,人质失血很严重,需要紧急医疗,”
“收到,紧急医疗已就位,直升机将在十三分钟后到达。”
“收到。”
史密斯少校跟安娜轻轻击了一下掌:“一切顺利。”
“是的,总是如此,”安娜笑,突然手机响了,做了个抱歉的手势,一边接起来一边朝外走,“你好……”
史密斯耸了一下肩,小声嘀咕:“你忙到我都难以说出喝酒的邀请。”
几分钟后,安娜回来了,神情看着有点不愉快,史密斯一见:“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安娜对着他很快地笑了一下,然后拍了下后勤支持的肩膀,“他们还有多久才能到这里?”
“他们会先飞向医院。”
“那请你为巴泽尔计算一下最快的返回路线,并让他立马到这里来。”
“收到。”
史密斯有点不理解:“安娜?”
“我有急事要告诉他,”安娜解释,然后又拍了下后勤的肩膀,“我们计划什么时候回程?”
后勤疑惑地看她一眼:“一切结束就可以离开。”
“那请为我计算一下我到达普林斯顿的最快路线,”安娜语速有点快,“我是说,如果有更早的客机,也可以。”
“收到。”
“看来是个很重要的任务,”史密斯走过来,“你看起来没有平时那么冷静。”
安娜沉默了一会儿,轻轻摇头:“希望事情不要变得太糟糕。少校,帮我催一下巴泽尔吧。”
“john!”宁昭同拎着行李出来,脚步轻快地跟瘦弱的小老头儿拥抱了一下,“你能来接我,我真是太开心了!”
约翰大笑,拍了拍她的背脊:“宁,我也很开心见到这样的你,你看起来非常棒!”
“真的吗?”
“当然,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跟你聊一聊了!”
“关于我的生活还是我的文章?”宁昭同笑,“我也很想马上告诉你你的新书有多棒。你愿意让我把它翻译到中国吗?”
约翰哈哈笑着松开手,带着她往前走:“我当然很愿意!明天来我家里做客吧,苏珊也很想念你。”
“我也很想念她做的曲奇。我给她带了一份礼物,我该托你转交给她,还是让她期待一个晚上呢?”
“宁,我可不想加入女人间的友谊!”约翰叫了一声,又笑,“我让胡果把你送到酒店门口吧。”
约翰拜沙,普林斯顿哲学系终身教授,战争哲学领域的世界一流学者,宁昭同博士阶段的第二位、也是唯一一位真心实意尊重的导师。
苏珊端着刚烤好的曲奇上来,笑容温柔和气:“自从你毕业过后,我们就没有再见过面了。”
“谢谢你的曲奇,苏珊,它们真的非常美味,”宁昭同回以笑容,“是的,我回国过后还是第一次来美国,我很想念你和约翰。”
“我们也很想念你,我现在会经常给约翰做一些中国菜,他觉得它们非常美味。当然,都是从你那里学到的,”苏珊说话总是像春风一样柔软,“谢谢你送给我的项链,我很喜欢它的设计,只是它上面镶嵌的宝石太贵重了……”
“希望你不要拒绝,”宁昭同认真地看着她,“苏珊,如果不是你和约翰,我早就成为一个非法移民了。因为你们的帮助,我不仅继续了学业,还很快地获得了我的博士学位。”
“你在两年前就该得到它了,”约翰插话,从楼梯上小步缓慢地下来,“但是我相信一切都不是无意义的。宁,你两年后的博士论文有很大的进步,我猜测你的长眠是上帝找你去聊了聊天。”
宁昭同笑:“可惜我忘了他的面容了。”
约翰腿脚不好,苏珊上去扶了他一把,约翰把几本书放到宁昭同面前:“我请求了好几位华裔本科生帮助我,买到了你这两年的书。”
连四月份的《犹是春闺梦里人》都有,宁昭同都惊了,同时略有点不好意思:“我该给你寄过来的,只是我是用中文写作的,也暂时没有翻译计划……”
约翰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坐下来:“是的,我的中文还不能支持我阅读你的书,中文真是太难了。你知道的,我年轻时候学过,但是实在是学不下去……我想知道,你最新出版的这本书,书名是什么意思?翻译软件的结果实在让我困惑,‘仍是春天里的做梦人’?”
宁昭同解释:“这是一句中国的诗词,粗略意思是‘河边不知道身份的白色骨头,都是被妻子爱慕着的丈夫’,表达的是战争的残酷。”
这么一说约翰就明白了:“真是非常含蓄的表达方式,也非常动人。”
“是,中国有一类专门描绘战争的诗歌,有很多动人的名篇。”
约翰一听,笑了:“我记得我跟你说过,《宏大叙事》那本书第一次出版后收到了很多争议,因为我的推荐语是,‘一位中国女性对现代战争的思考’。”
宁昭同点头:“如果我买了这样的一本书,我也会质疑的。”
太奇怪了,全世界都知道中国缺少一场现代战争的洗礼,而战争本身更是常常让女人走开——一位中国女性,能对现代战争有什么思考?
“上个月,我和王聊了一个下午,anliwang,你知道他吗?”
“我知道他。”
王权礼,美籍华裔,当代最着名的汉学家之一,在普林斯顿东亚研究系待了快四十年了,主要研究领域是先秦哲学。
约翰笑道:“他在关注你,你的书他都看过,除了这本梦、梦中情人。”
宁昭同有点受宠若惊:“他一直在关注我?”
“是的。他告诉我,你现在的学术兴趣不是纯粹的战争伦理了,而是更广阔的政治议题,”约翰顿了顿,“你这几年一直在关注先秦时候的中国思想吗?是这个单词吧,pre-q,我不太能明白这个词具体指什么。”
“先秦是秦朝以前的意思,也就是公元前221年之前中原地区的所有文明,”她解释,“不过,我的重点并没有全部转向,只是常常会引用先秦时的例子,方便中文语境下的理解。”
“好的,bc221,包括了轴心时代。”
“是的。”
“也包括,稍等,”约翰看了一眼自己的笔记本,“战国?”
宁昭同笑:“是的。”
约翰也笑了:“那就对了。宁,我从不怀疑你对战争问题的浓厚兴趣。从历史来看,中国人无疑是个好战的民族,但是民族性是一种财富,你可以依凭它们,做出很好的研究。”
宁昭同大概明白了:“约翰,你是说战国的历史可以作为我的研究基础吗?”
“俄乌战争实在有些摧毁我们的信心了,”约翰的语调带着些叹息,“越是现代性逻辑疯狂再生产的世界,越是该回到古典时代,寻找战争应有的道德与风度。”
“你是说,风度?”
“是的,宁,我想,我能回答沃尔泽的问题了,”约翰一字一句,认真道,“不要研究社会,制度永远是脆弱的。”
“要培养富有美德的孩子,那才是人类能持存尊严的唯一办法。”
“这个世界是属人的。一切都是人化的。不要相信上帝的谎言……要研究人。”
要研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