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妇女们听了风, 回家后纷纷跟家里老人悄悄打听“守村人”。
老一辈儿, 少有不信点儿啥的, 且哪个身上都“经历”过几件玄乎事儿, 津津乐道。
然后各家老人一“科普”,妇女们的反应都是:呦嚯——还真有这么一说。
守村人是啥, 是替村子挡灾祸的人。
如果村里有名的“傻根儿”真的是守村人, 哪还是什么晦气?那简直是福气!
赵村村口的老槐树是生产队妇女们的主要根据地, 也是八卦流传的枢纽点。
下一次妇女们碰头, 互相一交换情报,表面上一副说笑的样子,好像都不咋在意,背地里实际都有点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不是她们轻信, 实在是这种程度的迷信确实流淌在骨子里。
这片土地成长起来的每一代人, 从小耳濡目染的,都是胡柳白黄灰五大仙儿的故事。
深入人心到什么程度呢?
这年代物资紧缺,鸡鸭都是各家的重要财产,重要到万一有点儿啥损伤,家里的熊孩子都得挨一顿胖揍。
可要是黄皮子偷吃了,村里人再骂骂咧咧也都是撵走罢了, 不会打杀。
现在“破四旧”, 不能封建迷信, 村里人就讲究个偷偷摸摸, 讳莫如深。
反正需要花钱就相信科学, 不需要花钱就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主打就是一个伸缩自如。
·
王老三的婚礼重新定了日子,还在老王家院外原样儿操办,各家都来帮忙。
赵柯和上次一样,一手不沾,嫌弃她的依旧嫌弃,但这一次赵四爷代表的男社员没有对赵柯指手画脚。
男社员:开玩笑,对她指手画脚?谁是舒服够了想下不来脸吗?
所以,赵柯和赵芸芸坐在座上嗑瓜子磕得相当安逸。
赵芸芸凑到她耳边,跃跃欲试地问:“树根儿啥时候来?”
“咔。”
赵柯磕开瓜子皮,瓜子仁进嘴才说:“不知道,但我跟他说好了。”
赵芸芸怀疑,“他能记得吗?”
“应该能。”赵柯觉得树根儿记性挺好的。
赵芸芸眼睛盯着路口,忽然眼睛一亮,大力招手,吆喝:“树根儿,你过来,我给你瓜子吃!”
“树根儿”的名字这两天在妇女们那儿相当敏感,洗菜、切菜、炒菜……的妇女们不少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动作,抬头望过去。
东婶儿这个新郎妈甚至好信儿地走到栅栏后,脸伸进栅栏缝儿瞧。
树根儿站在路口,住脚,不往老王家大席这边儿走。
嗯,赵主任让他停在这儿。
赵芸芸见了,嗓门儿更大,“树根儿,我叫你,你听见了吗?”
树根儿表情呆呆的,听见了,不能动。
赵芸芸像是为他的不听话而不高兴,站起来,向他走过去。
她有点儿可怕。
她要过来了……
树根儿忍不住看向赵主任,不知所措。
赵柯知道这有点儿为难一个心智不够健全的孩子,她的良心也很不安。
于是,赵柯选择掩耳盗铃,抬手遮住脸,当作没看见树根儿可怜的小模样。
赵芸芸已经到了树根儿面前,“我说话你咋不应?”
要……要……要干啥来着?
树根儿慌张地退了一步,不长记性地望赵主任。
赵主任不瞧他。
赵芸芸像个恶霸一样,一把揪住树根儿的胳膊,“走。”
树根儿缩了一下手,突然想起来了,使劲儿挣扎。
赵芸芸抓着他,生拖硬拽,“你干啥,吃席去啊。”
“不,不去,不去……”
赵主任不让。
树根儿挣扎得越来越用力。
赵芸芸快要拉不住他,想着应该差不多了吧?
她正犹豫是不是顺势放开的时候,旁边儿横插过来一只粗糙的手,重重拍打在树根儿的后脑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