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初换工作给赵棉,我心里反对着呢,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一个妇女主任当下来,她整个人的精神面貌都不同了,现在还有这么大的造化。”
方承附和道:“说明你眼光独到、慧眼识人。”
“不是。”于师傅不认同这个说法,“这不是我慧眼识人,是赵柯出色。”
一个重音在“我”,一个重音在“赵柯”。
于师傅认为,不是因为她慧眼识人成就赵柯,是赵柯成全了她的慧眼识人。
她的自豪简直溢于言表。
方承失笑,“你以前带徒弟,从来都很严肃,年轻工人都怕你,去一趟分厂,带赵柯和赵棉,倒是越活越随和活泼了。”
于师傅笑道:“这叫人逢喜事精神爽。”
男同志们绝对不可能完全理解,同为女同志们的她们,即便高喊着“女性能顶半边天”的口号,也深知妇女们的真实地位和权利并没有能够与男同志们平等,因此,当又多了一位优秀的女性打破权力的壁垒,站在更有影响力的位置上闪闪发光,她们是多么的与有荣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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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赵枫和庄兰的火车即将到达目的地。
庄兰几经犹豫,在到站前跟赵枫说道:“我想,我们能不能不提你家里的事儿,尤其是赵主任和大姐。”
赵枫不解,“为什么?我以为我家条件还行,能给你长脸。”
“我不在乎长不长脸。”
庄兰咬咬唇,终于不再只是只言片语和神色显露,认认真真地对赵枫说起她家里的情况。
她家里四口人,她还有一个弟弟庄毅,只比她小一岁。
她父母都只疼爱儿子,从小,除了让她干活,什么事儿都忽视她,吃穿用度,跟庄毅都不能比,她还得事事都让着庄毅,哪怕庄毅因为跟她无关的事儿有什么不开心,她也会被迁怒。
当初,姐弟俩的年纪都可以下乡了,但庄兰父母毫不犹豫地留下了儿子,让庄兰下乡,并且在她下乡之前就明确告诉她,家里压力大,别给家里添麻烦。
庄兰下乡初期,她父母完全没有跟她联系过。
后来,赵村儿大队出名,她父母似乎察觉到她的日子没那么难,才开始写信,要求她给家里寄粮寄钱票,只是庄兰一直没有让他们如愿。
因此,庄兰和父母的关系越来越不好,如果不是他们的信仍然时不时地寄到赵村儿大队,他们之间这一丝薄弱的联系会彻底断掉。
“我不想我父母占你们的便宜,赵主任再出名,只要我们不说,他们就不会知道你是赵柯的弟弟,不会知道你家的条件,我还带了一身旧衣服,打算穿着回家。”
赵枫当兵,身形和眼神气质实在骗不了人,否则庄兰甚至想让赵枫也装成个庄稼汉,最好是那种别人一看就觉得是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形象。
而赵枫听完,不赞同,“还能一直瞒着吗?早晚会瞒不住。”
“瞒一时是一时,要不然他们肯定要找事儿。”
赵枫一方面觉得,她这样的想法,确实可以避免一些麻烦,但又觉得委屈庄兰。
偏偏庄兰坚持表示她不委屈。
赵枫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下火车后,便借口肚子疼上厕所,悄悄跑到站前邮局,给赵柯打电话征求意见。
这次他直接打到公社。
双山公社——
段书记和赵柯的交接工作顺利进行,段书记离开的日子快要到了,赵柯也已经进驻到书记办公室,
电话响起,赵柯接起来,由于身份的变化,语气照比从前,更沉稳威严了几分,“你好,双山公社书记办。”
另一头,赵枫听着略显陌生的音调,停滞了几秒,才试探地开口:“姐?”
赵柯的声音迅速变化,笑意在话筒里都不失真,“到了?”
“是。”
赵枫不能耽误太久,直接进入主题,复述一遍庄兰的话,问:“姐,这个事儿,我们应该这么办吗?”
“你考虑到瞒不住,很合理,这也确实是个必然会面临的问题。”
书记办公室里,赵柯换了个舒服的伏案姿势,话筒夹在耳朵和肩膀中间,手里握着的笔不停歇地写写画画,一心二用,应付自如道:“可以拖一时,以求更好的办法和时机,但逃避不可能彻底解决问题,最好从这一次见面就找到突破口。”
庄兰就在赵村儿大队,将来跟赵枫结婚,就算离开,也有回去的一天,所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庄家父母真想打听,真想找事儿,很容易。
而谎言戳穿,很有可能爆发更大的矛盾,赵枫和庄兰有可能会陷入比较被动的局面。
“你问我建议,我的回答是,既然她的家庭重男轻女,她就更应该理所当然地获得她应得的赞美,庄兰很努力也很出色,不是吗?完全可以超越性别所带给她的负累。”
“不过前提是,你们有能力承担后果,不然她的提议,确实是一个暂时还不错的法子。”
赵枫认真思考起来。
“咚、咚、咚。”
“赵书记……”
赵柯指了指电话,示意稍等,随后问电话另一头的赵枫,“需要我再为你提供更具体的建议吗?虽然我希望你们能够一起解决,毕竟这是你们组成家庭必须要面对的,未来还会有很多麻烦……但如果你们想要轻松一点,我也是乐意帮助你们的。”
她明显在说反话。
赵枫这点儿眼力见儿还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