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荷花家虽建了新楼房,但她从小到大的奖状还是从旧屋子撕下来,贴到了新房子的墙上,那真是满墙的奖状啊,每个来到大队书记家的人,进门都会先被这满墙金灿灿的奖状给晃花了眼。
这些奖状也不是江荷花一个人的,他们兄妹两人成绩都很好,每年都拿奖状。
即使到了高中,成绩没有那么名列前茅了,可还有班级优秀奖状呢。
荷花妈妈的眼睛却在看着大队书记,想看看他是不是也在看江妈,大队书记对自己儿女的成绩,也是满心的骄傲和自豪,此时听他们夸起自己的一双儿女,也是高兴的哈哈大笑。
荷花妈妈见大队书记目光落到江妈身上,唇角不由扬起一道温柔的弧度,笑着说:“你放心吧,这钱我会帮你带给你家江柏的。”想起来什么似的,又问她:“对了,柠柠不也在一中读书吗?不用给柠柠交学费吗?”
看着江妈黑沉着脸,割肉一样,又掏出来八百块钱,荷花妈妈心情很好的把江妈送走了,坐到结满冰柳的廊檐下,还温温柔柔的和大家聊道:“这些年爱莲也真是不容易,大个子欠下那么多的债,都是她跟着一起还的,我刚刚看了她的手,都粗的裂开了。”
农村妇女的手,谁不是粗的开裂,满是冻疮?
荷花妈妈的手就没有,她最多就是在家做做饭,洗洗衣服,平时都是和村里婶子们打打叶子牌,日子不说是养尊处优,那也是很悠闲舒服的。
她唏嘘地说:“你们看到爱莲那脸了吧?年轻时多白啊,现在晒的这么黑,大概是生活压力太重了,我前些天还听到她在家里吵架。”
江妈五官生的英气,即使是现在看,依然是好看的。
她年轻时没有江妈生的好看,可现在不论是气质还是肤色,都不输江妈。
大队书记听到荷花妈妈的话,也想到江妈那明显苍老了不少的样貌,和她因为日子过的不舒心而生眉间皱纹。
江妈出去一趟,是憋了一肚子气回来。
江爸见江妈脸色都是黑沉的,问她是怎么回事。
江妈沉着脸气冲冲地说:“还不是梅香!我本来想省几块钱,就没让你去给江柏送学费,想着叫大队书记家的梅香把学费带给江柏。”
现在是春运期间,车费都是平时的几倍,这时候去吴城,一来一回路费少说也要十五块钱。
“她没答应?”江爸疑惑地问,按道理来说,都是一个房的乡里乡亲,不至于这么点小事都不答应的。
江妈气道:“也不知道梅香是怎么回事,我给了江柏的学费,她好好的问我柠柠的学费,她家门口那么多人在看着,我也不好说只给江柏的学费,不给江柠的!”
尤其是,那些人都知道了江柠考了全县第一的事,哪怕她不想给江柠交学费,那么多人看着,她都不好这么做。
江爸知道江妈为什么这么生气了,反而笑了,说:“给就给了嘛,柠柠成绩这么好,以后考了大学,出来考个公务猿,说出去你脸上不也有光嘛?”
江妈呸了一声:“我沾她的光?她现在就这么气我,以后还想让她孝顺我?我可是不敢想了!”
以前确实打着想让江柠这几年好好打几年工,给家里挣点钱,后面嫁人也能拿到不少彩礼,老了让她来照顾她养老的想法,可看现在江柠那头生反骨的模样,对她以后老了,靠女儿养老这事,她是想都不敢想了,只一心指望着两个儿子。
他们这里也没有让女儿养老的习惯,但一般来说,老人年纪大了,躺在床上不能动了,都是女儿回来照顾老人屎尿的比较多,也有儿媳照顾的,但儿媳照料哪里有女儿照料仔细贴心?
之前江妈就是这个打算。
江爸笑着说:“行了,你也别气了,人家梅香也是好心问一句,你给都给了,回来生气有什么用?”他人站在江妈身后,双手搭在江妈肩膀上,将她半推着往家里走:“你就是不想柠柠,你也想想松子,柠柠好了,以后难道会不帮着松子?他们可都是亲生的兄妹,打断骨头连着筋。”
江妈脸色这才缓和些,说道:“松子还用得着她帮扶?”
江爸想起自己年轻时,又想到自己现在,叹口气说:“人生的际遇,谁又能想的到呢?”
曾经跟自己一个班的四哥,现在都是镇长了,他却跑去工地上搬砖。
想到工地,他不由想到去深市,家里的地没人种:“今年爸不在家,也没人去侍弄田地,稻子也种不了了。”
之前他们虽在外面打工,可也要等到将稻子育了种再出去的,等到了插秧的季节,回来插几天秧。
如今越来越多的年轻人,不愿意在村里待着,跑出去打工了,很多田地就被人承包了出去,每年一亩地给个几百斤粮食。
他们自己家不种地的,就去南边帮人家插秧割稻,一亩稻子给多少钱。
“我等下去问问大哥愿不愿意种,大哥家愿意种的话给大哥家种,过年回来给些粮食就行了。”
江妈闻言瞪了他一眼说:“这事我去说,别你到时候去了,白给人家种!”
这一点江爸和江松有同样的毛病,就是好面子,手又特别松,别人讲几句好话,恭维他几句,跟他说什么都答应,真要让江爸去说,说不定真的什么都不要就回来了。
江妈就恨极了他这一点,不然开养鸡场那几年,再怎么鸡瘟,总有些余钱在手上,可是没有,天天有人到她家来吃吃喝喝,谁来他都招待,谁来借钱他都借。
那时候江家日子过的红火,她刚嫁进来没两年,都还不熟悉,家里财政大权并没有掌控在她手里,还是后来鸡瘟养鸡场倒了,欠了许多钱了,家里钱才是她掌控的,不掌控不行啊,就江爸花钱那个花法,那些债务一辈子还不完了,她又扮黑脸,去那些欠了她钱的人家,一家一家的要账。
当初那些借钱不还的人家的钱,全都被她要了回来。
江爸大概也是觉得他在那些兄弟们面前丢了脸,好多年都在外面打工,也不与那些人来往了。
江大伯和江妈的娘家大哥一样,也是一年到头都在乡里,不出去的,他们就在附近的乡里,给人家建建房,家里土地都是要种粮食的,听到弟弟说,要把田都给他种,江大伯心里舒坦些,说:“你放心,田地我都我给你打理好,不会让你家地荒了的,年底每亩地给你三百斤粮食。”
三百斤粮食已经很不少了,此时亩产千斤已经是很多了,只有杂交稻才有这样的亩产,本地粮种的亩产根本达不到亩产千斤的产量。
现在日子过的好了,不愁饿肚子了,很多人嫌弃杂交稻的口感不如本地稻米的口感好吃,都是杂交稻和本地稻混着种,每年上交粮食的时候,交杂交稻,本地粮食都留着自家吃。
江大伯说要给江爸每亩地三百斤稻子,说的便是杂交稻。
对江爸来说,年底回来有粮食吃就行,也不在乎多少。
江大伯娘也笑呵呵的走出来说:“你要是放心我,家里钥匙就留下来,我给你把院子里那两份地,都种上蔬菜,你们年底回来,家里也有菜吃。”
江妈和江奶奶处不好,但和脾气性格都十分敦厚温和的妯娌,关系却是很好的,闻言哪里有不同意的,连忙说:“嫂子你随便种,平时我们不在家,你就自己种自己吃,年底回来有点香菜就行。”
江家全家人都是香菜爱好者,把香菜当主菜吃。
江大伯娘自然不会只给她种点香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