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江爸还觉得江妈在这大喜的日子哭,丧气的很,又实在小气的很,现在听江妈说这些,一时兴奋高兴的江爸也如一盆凉水泼了过来。
坐过来哄道:“我也是柏子考上大学,我太高兴了,以后不会了。”他过来拉江妈的胳膊:“我们现在中午晚上两顿,一天也能卖出去一千份左右的盒饭,就算一份盒饭挣三毛钱,一百份也有三十块了,我们就按少的,一天八百份盒饭算,刨去成本、人工、房租,一天也能两百四十块,一天两百四,十天两千四,一个月就是七千二,我们在这干个一年,年底回家就能把房子建起来了。”
说着,他眼底也有了笑意,生了光,畅想地说:“到时候我们就跟哥哥家一样,建两栋楼房,松子和柏子的建在一块,再单独建个我们俩住的。”
江妈不识字,数学虽然会算账,但也就是会算一些简单的,每天盒饭,今天卖的多一些,明天卖的少一些,上下起伏都是常有的,所以每天多十块钱少五块钱,她也不知道。
她每日挣了钱,就往银行的存折里放,看着存折里的钱一日一日的增加,却没有计算过他们具体挣了多少,只想着把这些钱给江松留着,给他建房子,给他娶媳妇。
此时听着江爸这样跟她计算,她才知道,他们卖盒饭居然这么挣钱,这要算下来,一年能存七八万!
“那也不能乱花钱!”江妈也不哭了,转过身来凶巴巴地瞪着江爸说:“两个儿子建房要钱,娶媳妇要钱,念书要钱,江柏只比松子小两岁,松子娶完媳妇,很快就要轮到江柏,哪样不要钱?”
可江爸刚刚计算出来他们的一年所得,和今后一直在这里卖盒饭的话,能挣的钱,也让江妈松快不少,脸上笑容也多了,每天洗菜、打扫卫生、卖盒饭,干的更起劲了。
不都笑话她家房子矮吗?今年回去她要把房子建的比哪家都高!
八月下旬,童金刚先收到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很快,江柏也收到了沪市理工的录取通知书。
江柏在拿到通知书的那一刻,眼睛就莫名的红了。
他不想哭的,可就是忍不住想哭。
他忙将脸埋到胳膊里。
江爷爷也是,拿着江柏的通知书,看了又看,想摸又不敢摸,生怕把小孙子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摸坏了,又递还给江柏,抹着眼泪说:“好,好!明儿我们就回家,跟你太爷爷太奶奶说这个好消息。”
想到自己父亲母亲那一辈人,一辈子受的苦,江爷爷高兴的眼泪落的停不下来,一个人走到帘子后,背对着铺面,面对着墙壁,一个人抹泪哭了好久。
弟弟的家的国安国良是大学生,现在他的孙子也成大学生了,以后他的孙子孙女也能捧铁饭碗,吃国家饭,再也不像他们那时候那样吃苦了。
他们这一辈人,真是把能吃的苦都吃尽了。
想到他们光宗耀祖的回家,和村里所有人的老伙计们说,他孙子考上大学了,他又高兴的笑了起来,兴冲冲起来的收拾东西,恨不能立刻就能回到村子里,跟所有人宣布这个好消息。
他老发财的孙子也考上大学啦! (o)/~
116
录取通知书是傍晚到的。
江柠在休息了一个晚上后, 就又回集训队了,傍晚回来吃饭的时候,听到这个好消息, 也不禁笑着湿了眼眶。
她望着把脸埋在胳膊当中默默流泪, 又用肩膀处的袖子抹脸的江柏,想到很多年后, 他们的那次谈话。
很多次,她问他后悔吗?
他都很坚决的说不后悔。
唯有那次,她问他,后悔没有复读去读大学吗?
他沉默良久说,后悔也没用了。
他说冬天躺在冰冷的地上修车, 哪怕下面垫了东西,依然冻的咳嗽不止。
他说他耳朵冻的裂开流血, 手背全部冻的裂开,隔壁理发店的人在里面, 看着外面的他指指点点的在笑他什么。
他不知道那些人说的是什么,却知道他们是在笑他,他说这么多年了,那样的画面我一直都记得。
他还笑着说夏天三四十度的大太阳,地面温度很高, 他修车时躺在车子下面, 汗珠如黄豆一般, 滚到他眼睛里, 刺的他眼睛睁不开, 身上脏又不能擦。
可即使这样的日子, 也是他努力了很久,才得来的安定。
有自己的店面, 有自己的房子,有自己的工作,踏踏实实挣自己的钱。
她相信他最初几年说的不后悔是真的。
也知道他在经历了在社会上多年的磨炼后,对于少年时期选择的后悔也是真的。
如今的他,今后也许会少一些磨难,也少一些遗憾了吧?
想到此,江柠也笑了。
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后,他们就要准备提前去沪市,准备军训了,不过在这之前,他还是先打电话给江爸说了这个好消息。
知道儿子拿到录取通知书后,江爸的心像是一下子被什么塞满了,像是有个什么遗憾终于被填满了,笑着说:“好样的,好好念书,只要你能读,硕士博士我都支持你读下去,你和你妹妹存折办好了没?我给你们转过去。”
儿子读大学是大事,江妈还不至于在儿子大学学费上,扣扣搜搜,但在给生活费上,她却不愿给太多:“一个月十块钱还不够花,那要花多少钱?前两年我们打工一个月才挣多少钱?”
“再说他都十八岁了,人家十八岁都结婚生儿子了,是一个家的顶梁柱了,他现在吃家里的花家里的,不能趁着寒暑假去挣钱啊?在学校里能用多少钱?”
江妈自己是个非常节省的人,节省到什么程度呢?就是江爸自从卤过鸭掌之后,便想到了,卤味方便,只要洗干净了,加入卤料包,将食材放到大钢桶里,放在炉子上煮就行了,这就可以额外给他带来一些收入。
于是就买了豆腐干、鸡腿、鸭腿、鸭头鸭脖、鸡脚鸭掌这些东西回来,放在锅里一起卤。
家里食材清洗的事都是由江妈来做的,江妈见那鸡腿和鸭腿都很大很肥硕,在清洗完了这些鸭腿鸡腿后,会在鸡腿鸭腿不影响它们完整卖相的基础上,在上面的位置,切下一块一截拇指大小的肉来。
他们目前卤味也卖了几天了,每天大概能卖掉一百来个鸭腿和鸡腿,也就是说,她一天能从这些卖掉的鸭腿鸡腿上,切出整整两大碗的鸭肉和肌肉块来,她将这些拇指大小的鸡肉块鸭肉块,通通腌制起来,做成腊鸡肉和腊鸭肉。
江爸嫌麻烦,叫她不要这样做,江妈振振有词:“我一天就能攒下两碗肉,一年我起码能攒几十斤腊鸡腿腊鸭腿肉。”她瞪了江爸一眼:“你别看我们今年挣了点钱,就想大手大脚的花,这些肉,看着少,可等过年回去,你不得带点东西回去?到时候不论是我回娘家也好,还是走亲戚防友,带上这一碗腊鸡腿肉,比什么都香!”
说的江爸都笑了起来,反正是江妈弄,麻烦不到他,他就笑着说:“行吧,你想切就切。”江妈切肉的位置很巧妙,切的也不大,别人也看不出来这块鸡腿或鸭腿上少了一块手指头大的肉。
在生活中也是如此,她和江爸吵架最大的矛盾,就是江爸多花了一块钱,或多花了五毛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