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1/2)

这时是在娄老太君这里吃饭,桌上都是女眷,说到说亲的事,年轻女孩子就不好插嘴了,所以卿云只是微红着脸吃饭,娴月也不好说话,但凌霜可从来不管这些规矩。

“元宵节相看又不是单方的,男方可以挑女方,女方也可以挑男方,这不是互相选择吗?怎么会怕玉珠妹妹她们吃亏呢?三婶。”凌霜不等娄老太君出言训斥,就道:“况且这也不是什么失礼的事,元宵节相看的习俗,古已有之,稼轩先生的青玉案中写得多好,‘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可见这也是旧俗,没有什么轻狂不轻狂的。三婶太谨慎小心,倒把一件好事都想成坏事了。”

娄三奶奶本来是不愿吃亏的,有心反驳,但她对诗词也不甚懂,而且娄老太君轻咳了一声,说道:“今天的羊肉倒是不错。”

显然是制止的意思,她也只好顺着转移了话题,说起做菜的事来。

娄二奶奶吃完饭回来,难得没说凌霜大胆,而是哼道:“冯婉华眼皮子也太浅了,赵夫人上个门她就显出这许多嘴脸来,要是真提亲了她还得了?”

“她可不止露嘴脸,只怕会下黑手,我看咱们得防着点三房,打探一下她们最近在干什么。”娴月倚在熏笼上,懒洋洋地道。

“还是先想一下咱们元宵节穿什么吧,那几件折枝绣的衣服正好拿出来改改,我想,朱红还是有点太显眼了,不如一起穿点雅净的颜色……”娄二奶奶踌躇道。

娴月听了,便笑而不语,看向凌霜。凌霜知道她的意思——娴月穿鲜艳的好看,卿云却适合穿温柔圆融的颜色,娘是怕她抢了卿云的风头。

她刚要说话,只见自己的的大丫鬟如意匆匆跑了进来。

“太太,三小姐。”她跑得有点上气不接下气的。

“慌什么?”娄二奶奶训斥道。

如意的脸红扑扑的。

“程家来人了,程夫人来给老太君拜年。”她红着脸,最后还是说出来了:“程筠少爷也来了。”

大家顿时都笑了,连向来端庄的卿云也忍不住笑了,娴月更是拉住凌霜道:“这可得好好打扮一下咱们凌霜,你和程筠得有五六年没见了吧,一直只用笔谈,也不知道‘竹中君’现在长成什么模样了,当年倒是挺俊的。

听说三房那两姐妹把程筠也视为目标之一呢,程叔父最近也升了吧。”

“嗐,小姑娘家家,说的这些话,像什么样子。”

娄二奶奶训斥她,自己也忍不住笑容满面了,道:“我还说呢,怎么都初五了还不来。

你爹也是面皮薄,虽然是同门师兄弟,但如今也是上下级了,人家不来,我们主动去拜会一下也没什么……”

凌霜却不似她们,专往婚事上想。

“他来拜他的年,关我们什么事,我又不用见他。”

她起身就要走,被娴月死活拖住了,按在位子上。

相比对赵家的患得患失,娄二奶奶虽然常训斥她们拿程筠的“竹中君”开玩笑,其实对于这个未来女婿是十拿九稳的。连语气也十分神气。

“见!为什么不见?

咱们是世交,程筠还在襁褓里咱们两家就来往了,都是看着长大的,用读书人的话来说,这叫通家之好。

程筠还险些认了我做干妈呢,这还避什么嫌疑,不止凌霜,你们三个都去,大家厮见,好好聊一下午。”

她说干就干,催促着三姐妹换上见客的衣服,自己也拣了件深红团花蟒纹的通袖大衫穿着,抿了抿牡丹髻,换上全副的金镶红宝石头面,神气十足,带着三姐妹去见客了。

果然那边程夫人已经带着程筠在正厅里等了许久了,是娄老太君亲自在接待,娄三奶奶作陪,坐着上座。

见她们来了,连忙起身彼此见礼,管家放起鞭炮来,热闹不已。

“论理咱们姐妹不一般,早就该来见你了,可惜年下太忙,许多事绊住了,姐姐可别怪我……”程夫人也是爱说笑的性格,一边行礼一边就笑起来。

“哪里的话,你大初五就赶过来拜年,一片孝心,我疼你还来不及呢……”娄二奶奶顿时也开起玩笑来,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哈,你也别得意,你今年是沾老太君的光,不然初五就来给你拜年,也是没有的事。”

程夫人嘴上不吃亏,拉着娄二奶奶的衣服,说笑道:“瞧瞧,穿得这样喜庆出来,要不是知道年纪,还以为哪家的新嫁娘呢。

亏得你好意思,女儿都要说亲的年纪了,还打扮了这么半天,我等得茶都换了两盏了……”

众人说笑热闹,程筠文文雅雅垂手站在身后,如今士子都穿斓衫,更显得身形修长,面容清俊,天生的好脾气。

他守礼,满堂都是女眷,他不敢乱瞄,只悄悄偷眼看了凌霜一眼,正对上凌霜的目光,顿时窘得红了脸。

两人五六年未见,彼此都长大了,仍然看得出小时候的影子。

他们认识是当初在扬州的事,程筠父亲和娄三爷是同榜的进士,都外放在扬州,同衙做官,连院子都挨在一起。

小孩子也是一起长大的,程筠是程家的独子,比凌霜只大半岁。

凌霜小时候比男孩子皮多了,性格好强,是个孩子王,领着一帮小孩子到处玩。程筠性格文雅,被她欺负了不少。

但她好起来也真是好,只自己欺负程筠,别人笑程筠娇气,她反而替程筠出头。

也带他一起玩,上树掏鸟,下河捞鱼,坐了船采莲蓬,躺在船头上,荷叶盖在脸上睡觉,仿佛一觉就到了今天。

六年前程筠的父亲升迁离开了扬州,回到京城,那时候他们才十来岁,程筠伤心得不行。

程夫人和娄二奶奶交好,到了京城也常寄些东西来,两家父亲也常有书信往来。

程筠也跟着写了信来,絮絮叨叨说着些他在京城的见闻,后来大了,要避嫌,再本名写来写去就不方便了。

他就自称竹中君,凌霜称林下客,信中也说的都是诗词读书的事。

有次被娴月瞟到一眼,说笑一番,把竹中君这个名号就传开了,成了家中人尽皆知的一个外号。

虽然并未定亲,但大人看这阵势,其实早就默认这两人以后是一对了,定亲也只是时间问题。

连娄二奶奶自己也感慨,几个女儿里,凌霜性格最古怪,完全不像个女孩子,胡作非为,无法无天,像前些天闯祠堂的那种事,她也干了不少。

放别人家,一定要担心嫁不出去的,偏偏这孩子命好,生就一个程筠,和她是绝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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