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人请我解过。”贺云章笑得淡淡:“我说当局者清,旁观者迷,外人是解不开的。”
娴月听出他话外音,也明白他意思。
感情的事,从来勉强不来,外人也无法帮忙。
赵擎位高权重,他要真有意,难道还能错过不成?
如果事情停滞,就是他没那么着急,他这样的权臣,别说没动心,就是动了心,也不过他一天中小小的一部分。
娴月顿时生了气。
“你们男人,都是这样。”
她立刻把对赵擎的气发到贺云章身上,贺云章只能无奈笑起来。
他哪知道女孩子的痛苦,像自己一样有出路还好,对于蔡婳那样度日如年的处境,哪经得起等了一天又一天,自己在心里翻来覆去的煎熬,真是心血都要被熬干。
“我不会的。”贺云章轻声保证。
探花郎垂着眼睛,骑在马上,站在马车边,其实是比轿内人高些的,但他微微低着头,眼中带笑,是个极真诚的姿态,娴月想起那晚的相处,不由得耳后一热。
“谁说你了。”
她哼了一声道,刚要再说两句,听见外面传来钟鼓声,是酉时到了,贺云章晚上要进宫的话,现在就得准备了。
虽然是受宠信的近臣,面圣是寻常事,但毕竟伴君如伴虎,还是谨慎些好。
“行了,不耽误贺大人的公事了。”她淡淡道:“你要是遇到赵擎,就告诉他一句,让他等着看吧。”
贺云章笑着答应了一声,往渡口外张望了一眼,是贺浚来催人了,近来事多,官家尤其倚重他,都说捕雀处是官家的耳目,也确实是耳朵眼睛一般,离开半天就要来找。贺大人也是分身乏术。
“失陪了。”他仍然和娴月好好告别:“近日钦天监说有倒春寒,小姐注意身体。”
“知道了。”
娴月有点不开心地道,见贺云章拨马走了,走出一丈多远,才忽然叫住了他,道:“你回来。”
捕雀处众人哪里见过贺大人脾气这样好过,竟然真的又乖乖转回来。
娴月却没等他走回来,就让桃染下了马车。
桃染其实以前怕极了贺云章,但上次深夜投奔后,承他大恩,忽然也敢看他了,这才意识到探花郎果然是好相貌,好人才,行动也风流利落,所以抱着锦盒过去递给他时,也不由得有点脸红。
贺云章虽然是探花郎,但却连花信宴都少去,这还是第一次收到小姐面交的礼物,有点懵。
娴月从马车窗口看见他那样子,顿时笑了。
“怎么。”她有点傲气地昂着头道:“只许赵擎会送烟云罗,就不准我也会送点心不成,难道探花郎深夜不会读书?”
她说完,就放下帘子,这一句话里藏了几段故事,饶是探花郎聪明过人,也愣了一下才想明白。
她是说,只许你知道赵擎送烟云罗,所以也送了来给我。
不许我知道蔡婳送点心给赵擎的事,也给你送深夜读书时吃的点心吗?
贺云章匆匆进宫,自然是公事繁忙,等到闲下来,已经是深夜了,说是留宿禁宫,其实只是在小书房守夜。
等到夜深人静了,他才回到书房中,拆开那锦盒。
果然是点心,精巧的,江南风味的点心,一个个做成花的形状,里面也有桃仁的,也有菊花香味的。贺云章拿起一个,对着光看了看。
旁边秉文见他沉吟,以为他是猜不准意思,提醒道:“大人,这是蔷薇花吧。”
“是荼蘼。”贺云章道:“看看荼蘼宴那天,我有空吗?”
从来不涉足花信宴的小贺大人,终于要参加一次了。
他不会知道娴月的遗憾的,二十四番花信风,从梅花开到桃花,从海棠开到桐花,精致妆容,云鬓花颜,博了满京城的人喝彩,最挑剔的夫人也不得不称赞一句她的美貌,却只有最该看到的人,从来没好好看过她一次。
留给他的只有深夜的狼狈,和匆匆一见就要离别。
她约他荼蘼宴那天,什么也不干,他不在是公事繁忙的御前宠臣贺大人,她也不是名满京城的娄二小姐,就安安静静渡过一天,像一个闲散的京中王孙,和不谙世事的世家小姐,约一场热闹宴席,开到荼靡花事了。
翻白
不止娴月偷偷溜出去了,凌霜也趁机溜了出来,她其实不是去练什么弓马的,而是去道谢的。
秦翊这家伙,不想找他的时候,没事也能遇到,要真想找起来,还确实不好找,凌霜先是去他衙门和府里都转了一圈,都不见人,然后去了马球场,也没看到人,正着急上火呢,一转头撞上个人,秦侯爷神态自若:“你找我?”
凌霜连忙拉住他,走到一边去,这还嫌不够隐蔽,毕竟马球场人来人往的,耳目混杂,她直拉着秦翊一直走到马球场边的树林里,这才罢休。
“你别当着这么多人面跟我说话,”她认真教秦翊:“我现在已经是露了白的人了,很危险的,被有心人发现就完了。”
秦翊顿时被她逗笑了。
“你从哪学的江湖黑话?还‘露了白’了,你是鱼吗?”
“鱼要死,是‘翻了白’,不是露了白。”
凌霜还认真纠正他,反应过来之后,立马发飙道:“你管我?”
“好好好,我不管你。”
秦翊像是很好说话的样子,等凌霜收起脾气,却又笑道:“听说娄小姐前两天被关在祠堂里,差点‘翻了白’了?”
这话一说,别说别人,连一边听着的如意都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秦翊的小厮也笑得转脸去一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