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南祯听了,以为她是被排挤了,还替她们那些朋友遮掩。
他看似风流浪荡,其实对花信宴上的小姐们没什么兴趣,最熟悉的反而是荀文绮,也知道荀文绮排挤她的事,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你是天上月,跟她们也没什么好说的,说到这个,上次我去山上送东西,岑姐姐还向我问起你呢,你要是不嫌山路远的话,下次我送你上山去找她玩去,这些京中的女孩子,犯不着和她们玩在一起。”
卿云抿了抿唇,知道他是好意,但想了想,还是开口了。
“有件事我想着还是跟侯爷解释一下,”她认真看着贺南祯道:“从岑小姐出来之后,我鲜少和她联系,也没去看过她,不是我轻狂。
是我想着,岑小姐是守礼的人,思虑也多,她老觉得欠了我的大恩情,其实我倒觉得没什么,不过举手之劳罢了。我娘常教我,要多考虑她人的处境。
我不去见她,就是怕她待我太慎重,毕恭毕敬的,以后也处处想着回报我,这就给她添了太多辛苦了。所以我不见她,也是不想她有负担的意思。”
贺南祯像是听进去了,卿云这才接着往下说。
“我说句话,你别多心。”她对贺南祯道:“以后在岑小姐面前,我也希望侯爷不要提起我,我知道你是礼节重,滴水恩,涌泉报。但岑小姐还年轻,如何背负这样沉重的负担?
一则她不需要还我,是我心甘情愿的,你总提,她总想着报恩,就成了负担。
二则教坊司的事虽然不是污点,到底是不愉快的往事,她如今已获新生,就不要提起过去,让她伤神了。
我也知道侯爷一定有轻重,我不过是白嘱咐一句罢了。”
贺南祯即使认识她许久,仍然时时被她震撼到,当即收敛了神色,道:“我受教了,以后一定注意。”
但他也忍不住夸赞卿云道:“娄姑娘想得比我周全太多,是我失算了。”
“也得侯爷这样虚心的人,才听得进我的劝告。
心思周全的人多,但能接受谏言的人,才最难得。”卿云道。
贺南祯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但那边云夫人已经和红燕说着话进来了,见了贺南祯,笑道:“我还到处找你呢,你怎么在这里……”又说了些要办的事,就把两人的话头岔开了。
缘分
丧事办完,又是各回各家。
但娄二奶奶却真切为她着急上火,她实在是爱卿云,为她着急,却不逼她,整日里只逼着娴月和凌霜,凌霜被逼急了,私下也跟秦翊发脾气,道:“京中哪有什么像样的王孙,歪瓜裂枣罢了,我还能从哪里挖一个出来不成?”
秦翊在旁边刷马,听了便不做声,过了一会儿才道:“南祯不是吗?”
“他?算了吧。
看他风流浪荡那样,哪里会喜欢卿云,喜欢娴月还差不多,别祸害咱们卿云了。
我看他估计还得玩上几年,然后娶个大美人呢,是吧?”
贺南祯当时就在旁边,只是笑笑没说话。
凌霜其实是笨的,不然不会听不出秦翊的弦外之意——这些人中,最靠谱的就是秦翊,秦侯爷要是说句什么话,必定背后是有缘故的。可惜凌霜自己就不懂情,所以也就混过去了。
娴月那边倒还是很起劲,又弄了几个宴席,只是都不见成果,气得她也在家骂街,道:“真是山猪吃不了细糠,一个个的,看我干什么,看卿云哪!
不是圣贤书读出来的,说好的喜欢荆钗裙布的女孩子呢,到头来个个都喜欢美色了,真是没眼光!”
凌霜在旁边,还开玩笑道:“都怪你,谁叫你打扮了。你让卿云做主角不行?
我看你就是故意的,看贺大人回来,我不给他告状去!”
卿云也真是脾气好,只在旁边微笑听着。
云夫人见了都纳罕,她也是大美人,自然知道花信宴的压力下,就连姐妹之间也有嫉妒心的,何况娴月的美貌这样抢风头,卿云却一派赤诚,实在太难得。
其实卿云自己早看淡了,还劝娴月:“夏天都要结束了,你又喜欢游湖,喜欢荷花的,今年光顾着忙我的事了,竟没好好看过一场荷花,不如过些天办个小宴,别请那些外人了,就我们自家人好好看看荷花,游湖赏景,不好吗?”
娴月被她说得动心,桃染也劝道:“是呀,咱们家贺大人正好最近有两天假呢,大家一起游湖吧。”
“那不如去我家的桃花坞,你家的湖都看厌了,都说今年桃花坞的荷花好,我竟也没有去看看呢。”云夫人道:“你们都歇着好了,我来操持,保管又好吃又好玩,你们只轻轻松松地,过来玩好了。”
若论持家,也许还有争议,但要说会玩,玩得好,玩得雅,云夫人实在是京中夫人里的状元。
夏末风凉,她在桃花坞的亭中设宴,离水近,可以划船,不用贺家那种大画舫,只用尖尖窄窄的蚱蜢舟,只能坐两三个人那种,一个船娘,两人对坐,一伸手就能掬到水,摘到荷花,船一直划到荷花深处,人能躺在荷叶闭目养神的。
凌霜第一个闹着要下水,她和秦翊坐船,在船上饮酒,划拳,比荷花酒令,两人比诗词,划了一圈回来,还分不出胜负,倒是弄了一大把荷叶莲蓬。
娴月就文雅些,只是懒洋洋地坐在船上,和贺大人说着话,娄二奶奶也和娄二爷坐了一船走了,云夫人见卿云在水边不下水,还帮娴月看着衣服,笑道:“卿云也下去玩玩吧,我们坐一船,让他们成双成对的。”
到黄昏时候,贺南祯才来,卿云也忍住了一天没问,当时她正看着凌霜,不让她多饮酒,听见丫鬟们一阵笑,就知道贺南祯来了。
他也入座来,和大家一样,席地饮酒,谈天说地,卿云只把眼睛越过他,去看他身后的荷花,云夫人的眼力好,一点端倪都要被看出来。
云夫人喝了酒爱说笑,先笑贺大人,说他是因为这段时间娴月办宴席太多,那些进士来来往往,贺大人怕后院起火,所以连忙问官家告了假回来守着娴月了。
贺大人从来冷峻,这时候也不由得无奈地笑了,道:“没有的事。是忙完了一阵,所以有空了。”
“所以娴月在家大办宴席,你一点不担心?”云夫人立刻笑道:“娴月,这还不上家法?”
他们俩向来是最登对也最浓情蜜意的一对,众人都取笑他们,笑了一阵。云夫人又劝娄二奶奶饮酒,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二奶奶是洒脱的人,何必这样操心,来来来,喝两杯散散心,把烦恼都忘了。”
娄二奶奶其实也注意,不让卿云觉得忧心,喝了两杯,才道:“我也确实是爱操心的命,像云夫人这样放心就好了。”
“我那是没办法了,管不着他。”云夫人笑道:“你看他那样子,是服管的吗?”
贺南祯正和凌霜斗嘴,听到这话就笑道:“我又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