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们尽皆心惊,都是身经百战的人,谁有真本事谁是花拳绣腿,一试便知。这群人身手不俗,似是训练过的,与一般山匪不同。
队长当机立断,向身边的小甲打了个手势,小甲会意,这是让他瞅准机会,下山报信请援兵。然而两人刚有此想法,一只羽箭再次袭来,阻住小甲的去路。小甲面色大变,很明显这群人发现了他们的意图。
队长咬牙:“何方宵小,藏头藏尾,意欲何为。”
除了周围的厮杀声,远处无人应答。可队长知道,远处必定有人,还是擅长弓箭之人。或许是一人,或许是两人,但不会更多。可惜第一箭来得太突然,他没看清具体方位,只有个大概猜测。后来又被近战所累,已经无法顾及。
但他更知道,必须解决弓箭手,否则任由对方远近配合,战局会急转直下。
队长一咬牙:“小乙掩护我。”
他退后两步,将身上弓箭取下来。他们素以刀剑见长,弓箭还是小郎君前两日上山看到野兔,吵着要打来烤着吃带上的。但这不代表他的射箭功夫不行。当然或许不能同暗处的弓箭手比,然而此时也只能赌一把了。
他拉弓,凌空朝猜测方位射出,未中。不过他也没想过会中,这一招只为了引出暗中的弓箭手反击,诚然,他成功了。又一只羽箭袭来。
队长睁大眼睛,不闪不避,这一箭落在他的肩头,但也让他终于看清了方位,迅速拉弓两箭连发。远处传来人影倒地的闷哼声,再无箭雨袭来。队长知道,中了。他再连射数箭试探,对面皆无动静。
很好,弓箭手只有一个,不存在第二个。
队长的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就在这时,小乙被刺中腹部,掩护破防,敌人瞬间杀到眼前。弓箭只可远攻,不利近战。队长只能往地上一滚,勉强躲过这招,当机立断将弓箭丢弃,重新握住长刀迎敌,转头吩咐抱春:“弓箭手已死,带小郎君跑!我们断后!”
抱春半句话不多说,咬牙拉起李承乾就往山下奔。
然而敌人哪会这么容易放过他们,那为首的贼子大喝:“追!不能让他们走。”
李承乾心头大骇,被抱春裹挟着奔跑,脑子里一片凌乱。
他听李世民讲过许多战场上的故事,后来宋威说得更为详细,更在梦里见过电视剧中诸多千军万马的杀伐之景。但他自出身就享受荣华太平,李唐虽有战争,也到不了他眼前。他从未经历患难,那些言语与画面对他而言,终归只流于表面。
此时此刻他才深刻地认识到,他从前英雄气概向往的东西,原来内里竟是如此残忍。
敌人穷追不止。他们走出没多远就被挡住去路,眼见敌方刀剑就要冲到眼前,侍卫及时赶来护持,将其弹开。就这般我跑你追他赶之间来来回回数次,每一次都险死还生。
李承乾眼睁睁看着身边人一个个倒下,不是敌方就是己方,双方拉扯死战,面前是满目血红,心脏砰砰直跳。
就在此时,一匹马奔腾而来,马上空空荡荡,众人皆惊。马儿的速度很快,直冲李承乾。队长与众侍卫想要回援,可被对手拖住,已然来不及。
抱春站出来,捡起地上的长刀极速跑过去,想要在马儿到达前将其砍死,但近前才发现,看似单独的一匹马,其实另一侧横斜着个人,他借助马身掩藏住自己,直接一鞭子将抱春抽出去,紧接着伸手把李承乾捞上马,疾驰而去。
抱春发出惊呼:“小郎君!”
李渊大怒:“你
说什么?承乾被掳走了?”
侍卫队长与抱春跪在下首,将头埋进胸前:“是。”
“你们一行五人,全都是训练有素的精锐,你跟我说,你们护不住一个承乾?”
一行五人,只活下了他。队长咬牙:“是。敌方数量胜于我们,暗处还藏着一个弓箭手。他们有备而来。臣……是臣无能。”
砰。李渊将身前桌案踹翻在地。
“朕把承乾交给你,承乾现在不知去向,你就一个无能来回复朕?”
队长将头埋得更低了。
钱九陇上前道:“圣人,臣已经派人去追,并下令封锁山上山下的各处路口,贼人刚走,跑不远,我们动作快,他们定然出不了宜君县。中山王还在城内。”
对方既然没当场对李承乾下杀手,而是将其掳走,肯定有别的图谋。只需人还在城内,就有希望。
李渊咬牙:“搜!给朕挨家挨户掘地三尺的搜!还有这水云观连同后山全都不能放过。”
“是。”
李渊深吸一口气,双唇一张一合犹豫了数次,叹道:“传信通知秦王。”
承乾出了事,不通知老二怎么都说不过去。但……李渊颓然坐下,莫名有些心虚。他把承乾带出来,却给弄丢了,要怎么跟老二交待?老二的脾气可不算好。若是承乾能安然找回也就罢了,若是找不回来,或者找回来却有个损伤……
不,李渊心头一惊,被自己的假设吓得脸色青白。不,不会的,承乾一定不会有事的。袁天罡不是说他有大运道吗?还有吴峰,对,吴峰也说了,有惊无险,有惊无险。所以承乾一定无事。
承乾,你一定不能出事,不可以。
李世民接到消息,连夜狂奔,赶来之时已是第二日清晨,与他一起来的还有房玄龄和一支亲卫队。先去面见李渊,父子俩谁也没心情客套寒暄,李世民直接问起事发经过。钱九陇如实回答。
“据侍卫队长说,这群人作山匪打扮,但身手敏捷,配合默契,不多话,也不问钱财,迎面就战,招招致命。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中山王,其他人的死活对他们来说似乎根本不重要。眼见中山王到手,骑马者并不恋战,直接离去,其他人立刻更换战略,一个个发了狠,以命相搏。可见……”
李世民咬牙切齿:“可见他们抱了必死之心,就为了给骑马者断后,让侍卫分身乏术,无法追上去。”
钱九陇点头,确实如此。
李世民讥笑:“这样的行事,是山匪?”
钱九陇哑然,与其说是山匪,不如说更像训练有素的军中将士。但这话在没有实质证据之前,他不敢贸然说出口,若真的是,那牵扯可就大了。
李世民压下心头愤怒,又问:“那些人全死了?”
“除骑马者逃离,其他都死了。尸体在道观院舍后头。侍卫队长突围后赶来求援,圣人立时派微臣去追。此处下山只有一条路,直通宜君县城。
“微臣顺着马儿的铁蹄痕迹一路寻过去,从城门守卫口中打听到,刚刚确实有人骑马入城,马上男子带着斗笠,怀里似乎还抱着个孩子,被遮得严严实实。守卫还询问过,他说孩子生了病,不宜见风。”
“是承乾?”李世民嘴唇颤抖,承乾素来聪慧,如果醒着,肯定会想办法出声呼救,或者暗示守卫,但他没有。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他那会儿的状态不对。那些人对他做了什么?若单纯只是弄晕还好,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