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氏想复仇,目标主要在秦王府。对于李建成,未必不能达成暂时的联盟。毕竟他们有共同的敌人。
这般一来,水云观一事的“真相”到底为何?李建成是不是故意上山,以身涉险?如此一来,若窦氏的计谋得逞,他便可借杨文干的兵马逼宫继位;若窦氏的计谋失败,他也能将一切推卸,全身而退。
看,最后的结果不正是如此吗?李建成可是被冤枉的呢。
那么这个“冤枉”到底存在不存在?
李世民勾唇,存不存在都好,即便存在,他也可以让李渊认为不存在。
与敌军联盟、起兵谋反,这性质可比单纯的针对他要严重多了。
“圣人若与太子一条心,殿下想要成大事,阻碍自是要大一些。可若圣人与太子渐行渐远,彼此忌惮,隔阂越深呢?太子会如何?”
“父亲支持他,他才能与我抗衡。如果父亲态度转变,不再信他,甚至对他疑心深重……”李世民轻嗤,“那他还有什么胜算?这般一来,便是将他逼入绝境,留给他的只剩一条路。”
他挑眉看向房玄龄杜如晦,三人异口同声:“反兵逼宫。”
唯有反兵逼宫,李建成还有一线希望。可惜逼宫这条路并不好走,此乃九死一生之局,李建成想要成功,还得问问他答不答应。到时他定会让这九死一生变成十死无生!
只需李建成兵败,没有李建成挡在前面为其打头阵的父亲也便不足为虑了,这天下自然脱不出他的手掌心。
杜如晦与房玄龄瞧见他的面色,自然知道他已经有了决断,心领神会,躬身行礼:“但凭殿下差遣。”
李世民嘴角勾起,笑意浮现。
阿耶,支棱起来,干他丫……
天牢。
小梁靠在墙上, 神色迷蒙,眼睛看着前方,目光呆滞, 好似没有焦距。整个人一动不动, 唯有偶尔的一声咳嗽表示这个人还活着。
“吃饭了。”
狱卒的声音传来,小梁眼珠转了转, 本想起身走过去, 奈何受了刑, 身上有伤, 双腿站立失败,只能挣扎着手脚并行,慢慢挪动。
一只破碗自木栏伸进来, 放在地上。
小梁微怔,抬眸看向狱卒。这位狱卒他认识,这些天经常见到,是原本就在此任职的, 并非新面孔。人没问题,碗也还是原来的破碗,里头是稀粥配咸菜, 同样与之前一样。但不对就是不对。
从前不管轮到哪位狱卒送饭,举止都很粗暴,皆是扔在地上,有时候一碗吃食差不多半碗都洒在外头。今日这位狱卒是轻轻放进来的,一碗粥, 点滴不漏。
二人四目相撞,狱卒眼中带了几分关切:“吃吧。底下埋了个鸡蛋。你受了伤,我不便带药进来, 但弄点吃食还是可以的。似鸡腿这类,吃完有骨头,恐被人发现。鸡蛋或纯肉片没什么问题。”
小梁轻轻蹙眉:“为何这么做?”
狱卒没有回答。
小梁眸光幽幽闪过:“你是来杀我的吗?碗里有毒?”
狱卒双眼带笑:“我为何要杀你?”
小梁继续说:“那你为何给我吃食?我可是圣人钦定的重犯,你这么做便不怕被牵连?”
话毕,他端起碗,一点点吃起来,对于底下的鸡蛋也没有拒绝,全部吞下肚。待破碗见了底,仍旧无事,甚至身体毫无异样。小梁有些疑惑,不是快速发作的毒药,那么是延迟发作?
既要灭口,还拖时间,不怕节外生枝吗?
狱卒将空碗收回来,叹道:“你问我怕不怕被牵连,那你呢?吴峰留下你,便是让你去死,你为何还要帮他?”
“师父对我恩重如山,没有他,我早就死了。”
“但你没死,你活着,你本可以继续活。”
小梁闭上眼,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呢喃道:“我孑然一生,师父已经不要我了。便是活着,我又能去哪儿呢。”
更何况他清楚自己是活不了的。圣人不会放过他,太子也不会。
“天下之大,都可去得。吴峰不要你,这世上总有在乎你的人。”
小梁摇头:“没有了,不会有了。我的亲人都死了,唯有师父。”
“你确定他们全死了?”
小梁顿住,不解地看向狱卒。
狱卒伸手自牢里抽出几根干草,三两下利落地编成一朵花。
小梁瞳孔收缩:“你……你……”
他猛然反应过来,说亲人全死了,其实并不完全准确。当年家乡遭难,他们一路逃荒,途中各种艰难,小妹意外走失。彼时小妹只有四岁,从小爱哭,每回见她掉眼泪,他就用草编成花朵逗她笑。
小妹……
一个四岁的孩子,又是在当时那样的环境下,附近全是遭了难饿得两眼发晕的人。饿疯了的人什么都干,易子而食都有。小妹那么点小孩子,无长辈护在身边,会如何?莫不是被人抓去煮来吃了。
他们找了没找到,只以为她已经遭遇不幸。
可若是小妹运气好没死呢?
狱卒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尘土,一串手绳掉落下来。小梁瞳孔再次收缩,想拿过来看清楚,狱卒已经弯腰捡起揣入怀中。
小梁不死心,趁势抓住他的衣袖:“那是什么,你哪里来的!”
狱卒一点点掰开他的手,反扣住:“想知道吗?想见到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