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整个人都傻了。……
在李世民装聋作哑之下, 崇文馆仍旧在东宫按部就班建立起来。对此李承乾也没有太闹,只翻了个白眼表示接受了。
不然还能咋地?崇文馆的名是阿耶取的,但主意是他自己提的;设在东宫辖下是阿耶所为, 却也跟他说了,经过他同意的。就算里头有超出他预料的东西,那又怎样呢。怪他自己没想到呗。
再说, 什么门生什么羽翼,摆在那也得他愿意收才行。总归他还小呢,这些全是日后的事,如今倒也不必急。经过这次昏迷,经过再厉梦魇, 经过星幕回望,现今的他已经没有那么抗拒做太子了, 甚至他更清晰的懂得了太子身份背后真正的意义。
他很清楚自己往后的路在哪里, 所以他明白阿耶此举确实是在为他考量,是一片苦心。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这是他的路,他会坚定走下去。因而对于李世民的“装聋作哑”,他也不过哼唧了两声便接受了, 转头就与李世民商量起崇文馆的具体事宜来。
譬如设置学士、直学士几人, 学生几人,其他各类校书令史等有配置又设几人,零零总总,看着李世民拿过来的单子,听着他一个个官职介绍与规划,李承乾懵,很懵, 非常懵。
“这……这么麻烦?”
李世民瞄了他一眼:“不然呢,你以为张张嘴就行?”
李承乾眼神飘忽,有些心虚,转瞬又觉得不对,狐疑的目光看向李世民:“不对吧。若是设置别的官署,全是从零开始,具体细则确实繁琐。
“但你不是说崇文馆比照弘文馆吗?弘文馆的官职品阶,各司何职都摆在那,直接搬过来稍作调整删减便是。
“阿耶,你怎么说的好像一切都是重新建立,官署官位全为新添新置一般?抄作业这种事至于吗?还是说你又在套路我?”
李世民身形一僵,强作镇定挪开目光,轻咳一声,将细则单子放置一边言道:“那就先不说这些了,说说你都想拉哪些人入馆吧。”
李承乾:……你这话题转移得还敢再生硬点吗?真硬转啊。啧。
他翻了个白眼:“哪能我想拉谁就拉谁,总要对方同意的。”
李世民顿住,满面疑惑看向李承乾,李承乾更疑惑:“你不会已经下旨让人家进来,完全没问人家愿不愿意吧?”
李世民:……那,那倒是还没有。他与承乾说的详细,是想让承乾了解内里,让他对朝中官署,事项任命有大致了解,至于其他,他还没来得及呢。再说,主意是承乾出的,招进来的全是要与承乾共读数年的同窗,怎么也得承乾乐意才行。
李承乾松了口气:“没有就好。先遣人去探探口风,愿意的,你再开口给予恩典。”
李世民微微蹙眉,这还有不愿意的?崇文馆学士直学士全是名臣大儒,这样的老师配置,但凡有几分向学之心的,谁不是做梦都想要?更别提来了便可算是太子同窗!
再有,崇文馆学子可辅助学士校验整理宫内藏书,此事一成,学士们占主公,学子们多少也都有一份功劳在内。
三者相加,李世民觉得能得恩典入馆的人怕是梦里都能笑醒。这种几乎等同于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谁会不愿呢?
李承乾横他一眼:“甲之蜜糖,乙之□□。别拿你的想法加诸在别人身上。每个人的思想不同,对自己的人生规划也不相同。我们不能强逼别人,更没必要强逼别人。
“毕竟就像你说的,入崇文馆好处多多,定然不少人愿意来。这个不愿,我招那个就好,只恐崇文馆学生位子不够,不愁招不来人的。
“既然如此,多问一句又有何妨,免得真招到不想来的人,反而心底生出憋屈怨怼,那多没意思。我们冤不冤呢,犯不着的。”
李世民撇嘴,觉得李承乾属实多此一举,不是很能理解,却也没有开口阻止,无奈翻了个白眼:“行吧,你爱怎样怎样,自己折腾去。”
李承乾果然折腾去了,最先问的是李泰,李泰会不愿意?那必然是不能的。还没等李承乾说完,他就迫不及待举起双手表示:要要要,我早就想同阿兄一块读书了。
要不是阿娘之前说他进度跟不上阿兄,他早去了。如今好啊,崇文馆主讲老师多,侍讲老师也多,可以根据大家的学习进度进行规划,简直不要太棒。
他这边搞定,李承乾随后又在蹴鞠活动之时对蹴鞠队的全体人员都询问了一遍,也没让他们立时回答,而是令归家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再定。
至于目前未曾进入蹴鞠队的,譬如于志宁的儿子于立正与慎言等,李承乾便没有亲自问了,而是交由抱春处理。
把话撂下去,李承乾便不管了。这些人会如何选择,他压根不在意。就像他同李世民说的,他又不愁没人,这个不行就那个。他只是想要建个皇家学院,想要一批与他一起学习并进的同学,至于这些同学是谁,并不重要。
他不知道,他不在意的事情已经在被询问的这些人身边掀起一阵程度大小不一的浪涛。
沉香殿。
杨妘看着桌上的几份资料怔怔出神。这些资料每一份上头都写着一个人的生平履历,才学几何。一共五份,五个人都是她为李恪精心调查来的老师备选。
现今李恪身边已有一位教导学业的先生,还是在宏义宫时李世民安排的。彼时李恪尚且年幼,幼龄开蒙不必太挑剔,李世民对他也没对李承乾李泰那般上心,便在文学馆中指了个人。
虽与于志宁等人没法比,但能入文学馆的,不会是庸才,学识总是有的,教导幼儿绰绰有余,因而杨妘也不觉得如何。
只是现今李恪年岁渐大,所学越来越多,越来越深,这位先生虽暂且还能胜任,但杨妘总要顾念以后,也觉得一位先生少了些。太子能得四位,卫王亦有三。杨妘没想与二者齐平,但为李恪再添一个,总可以吧?
因而她费劲心力挑了五个备选,想从中择一个,哪知尚在犹豫,便传来崇文馆的消息。
这件事完全打乱了杨妘的计划,让她有些无措,但很快又回过神来,将资料搁置一边,盈盈笑道:“崇文馆的学士、直学士皆是圣人钦定,无一不是朝中重臣,士林典范,可比我挑的这些强多了。”
瞧瞧,除已然为太子师的三人,还有魏征,岑文本,张玄素等,哪一个不是一等一的人物。皆是她备选中没有也不敢有的。
拾翠一边为她挽发一边言道:“主子不觉得白费了自己的心血?”
杨妘失笑:“心血?不过是调查几个备选,稍费了些工夫罢了,哪里就谈得上心血。便是心血又如何,比不得恪儿重要。若能入崇文馆,对恪儿来说自然更好。”
拾翠瞄了她一眼,犹豫着问:“主子希望小郎君答应太子?”
杨妘摇头:“我希望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恪儿想不想。”
拾翠皱眉:“现今崇文馆之事备受关注,太子明着说各凭自愿,但倘若真的拒了,会不会……”
“不会。”杨妘语气肯定,“我也算是看着太子长大的,他性情如何总有几分了解。太子行事坦荡,他既说凭自愿,那便是真的凭自愿。”
她看了眼旁边的资料,嘴角上扬:“无妨。恪儿若愿意,自能去崇文馆随名师大儒学习,是好事。若不愿意,我这份资料也算能派上用场,如你所言,没白费我的心血。无论哪种选择,都不差。由恪儿做主吧。”
杨妘将资料收入木匣,算是将这个话题划上了个句号。
可看着她眼底的落寞,拾翠心底难免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