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腼腆笑着:“是。托殿下的福,草民过得很好,比在家乡强多了。”
“这阵子忙着春种,有阵子没去醉仙楼了。听沈宁说,你目前仍在骆老板的醉仙楼帮忙?”
“对。草民原先想得简单,一心求赚钱,因而想做生意。后来才发现长安各行各业都有,便是有本钱也不是都做得来的。草民什么都不懂,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但草民知道要跟有本事的人学。骆老板能把醉仙楼开得这么好必然有他的手段。草民是想在醉仙楼跟他学学。”
李承乾点点头,不置可否。
沈宁恭敬为李承乾奉上茶,李承乾看了她一眼:“师姐说你近日在研究糕点与香薰?”
“是。听庄上各位先生提到药材的作用不只是开方熬煮,还能做膳食调理,混入糕点,或是结合用作制香,各有其道。民女便想着若能做成后再教给哥哥,待哥哥学会怎么做生意了,便能去开个糕点铺子或是熏香铺子。”
李承乾笑意盈盈:“确实是个不错的营生路子,那你研制成功了吗?”
“失败了一些,但也有成功的。”
沈宁起身,将一份糕点与一份熏香奉上:“知道殿下不缺,但这是我亲手做的,也是一份心意,殿下若不嫌弃,可以试一试。倘若不喜欢,留着赏人也是民女的荣幸。”
李承乾笑意更深了几分,等抱春接过,他脸上笑意瞬间消失,突然发难,抬手将茶杯一摔,厉声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谋害大唐太子!”
沈安沈宁一脸懵逼,同时色变:“殿……殿下……”
还没等她们回过神来,护卫们已一齐上前,将两人死死按住。
沈安沈宁不得动弹,只能看向李承乾:“殿下这是何意。不知我们做错了什么,我们不是有意的,还望殿下恕罪。殿下……”
李承乾轻嗤:“别演了,装什么傻呢,真以为我们这么好骗?”
这等情形,沈安沈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们暴露了。
沈安神色难看:“你们是何时发现的?”
“一开始就知道。”
沈安沈宁怔住,目露惊讶。
“你们的叙述没有问题,神色情绪也在极力嵌合进你们所说的事件。言及被权贵人家的郎君看中时,表现出该有悲戚与不忿;言及耶娘不在时,表现出该有的哀伤与怀缅;言及想要学医之时,表现出该有的希冀与向往。
“但什么都是‘该有’的。人的情绪是很复杂的东西,每个人在遇到事情时的表现都是不一样的,而且事情发生当时与已经时过境迁之后也会不一样,哪有那么多‘该有’?
“我当时只觉得你们给我的感觉很奇怪,却说不出来这股怪异在哪里。后来我仔细回想发现了问题,因为你们太刻意,表演用力过猛,‘演’得痕迹明显,很不自然,很违和。”
这还多亏梦中表姐对电视剧演员随口吐槽,点醒了他,让他瞬间悟出关键。
沈安沈宁蹙着眉,没想到他们居然有这么大的破绽。
“还有。你们一个弱质女流,一个普通男子,体力一般,脑力一般,处处没有出众之处。从定襄郡到长安,路途不算近,你们却走得平平安安,没有半点事发生?”
李承乾看向沈宁:“你这张脸不说倾国倾城,也是秀色可餐。既然在家乡能有郎君看中,在长安也被高句丽主使瞧上,这一路就没人注意你?若说路上你有注意保护自己,遮掩容貌,那么到长安后就不遮掩了?”
沈安沈宁低着头不说话。
李承乾轻叹:“所以你们是故意的。故意出现在西市,出现在高句丽使臣面前。就算高大阳不借酒行凶,你们也会想办法撞上去,对吗?
“当日在鸿胪客馆,你说愿意委身高大阳恐怕不是被逼无奈,是真有此想法吧。但你不是为了让他们放过你哥哥,而是为了近身高大阳要他的命。
“高句丽大张旗鼓前来朝贺,还派出分量不小的王室为主使,更有掌控本权之家的盖苏文做副使。这是你们不愿看到的结果。你们不想高句丽与大唐亲近交好。倘若高大阳死于大唐之手,高句丽必会大怒。届时你们就可装好人拉拢高句丽,联合讨伐。
“只是你们没想到我这么硬气,半点没打算把你们交给高句丽处置,还直接打了高句丽使团。虽然你们错失了刺杀高大阳的机会,但我的举动同样会让高句丽恼怒。因此你们觉得可以先观望,再伺机而动,便没有急着出头。
“可惜你们没料到会出现火药这等变故。火药一出,高句丽摄于火药之危,必不会妄动。而你们此后也再未找到合适的时机,致使计划毁于一旦。”
沈安沈宁咬牙怒视李承乾,李承乾便知自己猜对了。
他上下打量二人:“都说吃一堑长一智。这话半点不错。去岁你们南侵之时也有派细作入城,却因为身上有脱不掉的草原生活习惯而暴露。这回你们倒是知道规避了。
“从长相到习惯,你二人都与大唐子民一般无二,看不出什么区别。说吧。你们是早年流亡去突厥的中原百姓,还是身负两国血脉,亦或者你们是安义公主或者义成公主当年带去的人之后代?”
沈宁嗤鼻:“都不是,原来你也有不知道的啊。”
李承乾“哦”了一声:“本来不知道,但现在知道了。如果都不是,那就只有一种可能。颉利可汗从突厥千万人里挑中长相最偏大唐子民的,然后进行训练。若是如此,训练的人里不会只有你们二位。但目前用上的只有你们。”
沈宁神色一垮,万万没料到自己不过一时意气嘲讽了一句,就被李承乾发现了秘密。她愤怒至极,只能恶狠狠瞪过去。
这种目光伤不到李承乾分毫,李承乾并不在意。
他语气沉重问道:“真正的沈安与沈宁……他们还在吗?”
沈安语气冷淡:“死了。他们不死,我们如何取而代之?若留他们活命,等他们来到长安,我们岂不是直接暴露?”
砰。
李承乾一脚踹过去,将其掀翻在地:“你们该死!”
沈宁嗤笑:“又不是我们的同族,不过是立场不同,各为其主罢了。你若觉得我们该死,怎么早不杀了我们?你全都知道,甚至从一开始就知道,为何一直不出手,留我们到现在?”
李承乾忍着怒气,篡紧拳头:“因为之前时机未到,如今时机正好。”
沈安沈宁一顿,蓦然想到刚才李承乾的喊叫,谋害大唐太子。他当时说的是大唐,而不是当朝。这本就是已经将他们放在突厥的位子上所言。
沈安大惊:“你们要借此发兵?”
李承乾冷哼不语。突厥与大唐是有盟约,言明互不侵扰的。虽然谁都知道这份盟约薄弱得很,并没有多大效力。但若能不落人口实,站在道德之上,为什么不呢?
他们不仅要战,还要师出有名。
沈宁神色倏变:“你无耻,你这是污蔑,我给你倒的茶水里根本无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