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过去多久呀?整个战场就已一片狼藉。
不,眼前的景象何止是能用一片狼藉来形容的程度?
简直就是……人间炼狱。
也不知谢诀修得哪门子邪术,不到半盏茶的工夫里,就已从地底钻出无数枯骨与腐尸。
其中一位尸兄,瞧着竟还有几分眼熟,许是在哪儿见过?
颜嫣着实没心思往深处去细想,此刻铺展在她面前的画卷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住的恶心。
她不敢多看,怕看多了会忍不住想吐,连忙将头转回去。
也就在她转头的那一刻。
酝酿已久的谢诀开始发起进攻,他十指交错如穿花之蝶,不消片刻,谢砚之脚下那片地就已化作泥潭。
数不尽的白骨与腐尸自淤泥中爬出,将谢砚之团得水泄不通。
乍一看,像是谢诀占了上风。
可谢砚之的表情从头至尾都没变,已经战了这么久,他华丽的绛紫色衣袍上却连个泥点子都未能沾上。
腐尸与白骨嘶吼着往他身上扑。
他神色懒懒地垂着睫,指尖都未动一下,那些聒噪的腐尸与白骨俱已化作靥粉。
风一吹,纷纷扬扬散了一地,喧闹的世界再次回归宁静。
他抬手抚平被山风吹乱的衣袍,侧目望向颜嫣所在的方向。
她如今距离息雾草就只差一步,只差一步,便能摘到手。
谢砚之纤长的睫在风中轻颤,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她看,凉凉勾起了唇角。
该结束了,这场无聊的游戏。
与此同时。
正在竭力向上爬的颜嫣脑海中冷不丁响起一个声音。
“阿颜!快跑!我终究还是低估了他!”
嗓音尖锐且急促,像是被人扼住脖颈,强行挤出来的话语。
颜嫣神色骤变,猛地一回头。
“砰——”
轰鸣声响起,空气中炸开一蓬蓬血雾。
她眼前只剩一片刺目的猩红。
她甚至都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谢砚之的脸就已出现在眼前。
他们离得那么近,鼻尖对着鼻尖,近在咫尺的距离,连呼吸都紧密地纠缠在了一起。
颜嫣心跳如雷,浑身血液亦在这一刻凉了下来,她已被无边无际的恐惧所吞噬,紧抠石壁的手指因害怕而在不停地颤抖。
她快要控制不住自己挂在悬崖峭壁之上的身体,眼看就要坠入那个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渊……
就在颜嫣即将坠崖的前一秒。
谢砚之伸手揽住了她的腰。
颜嫣仍有些惊魂未定,双手缠住他后颈,面色苍白地趴在他胸口。
她那颗心仍在不断地向下坠,又过了好几瞬,方才稳住呼吸,抬头去看谢砚之。
他如今正逆着光,阳光在他头顶晃呀晃,却怎么都照不亮他的脸。
他的气息依旧很好闻,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丝丝缕缕缠绕着她。
某一瞬,淡雅的菡萏香突然变得凛冽刺骨。
颜嫣看见了他高高翘起的唇角,以及,不知何时被他摘下,正漂浮在虚空中的息雾草。
“想要吗?”
他嘴角越翘越高。
光斑仍在他头顶轻轻晃,随风飘散的白云忽而又聚拢。
阳光散尽,颜嫣终于看清了在他眼中翻涌的情绪。
——是恨。
颜嫣满目惊愕,当即愣住。
她不懂谢砚之眼中怎会有恨意?不该由她来恨他吗?
若无他当年那一掌,便也不会牵扯出后来的那么多事。
她娘亲颜璃又何至于遭受这等无妄之灾?
明明他才是一切罪恶的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