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重复三四遍,他才恍然想起是颜嫣,是颜嫣说想与他泛舟赏荷,故而,他才会躺在这里。
“可颜嫣呢?颜嫣又去了哪里?”
影被他问得满头雾水:“颜嫣是谁?听起来是个姑娘的名字,可公子你何时与一个陌生姑娘有了交集?”
谢砚之混乱的大脑有着一瞬间的清明,他终于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
“你不记得她了?”
这个名字乍一听是有些耳熟,可影着实想不起究竟在哪儿听过,他莫名有些心虚:“兴许是在哪儿见过罢?属下着实记不清了。”
复又将话题拐回正事上:“公子今日是否该启程回京了?”
谢砚之不曾回答,回到自己房中,翻出那副他偷偷藏下的画。
乌篷船半掩在接天碧日的荷花池中,影影绰绰露出个摘莲蓬的紫衣小姑娘,小姑娘笑得眉眼弯弯,颊畔还有两颗甜甜的梨涡,与他记忆中的颜嫣一般无二。
不是幻觉。
那是一个真真切切出现在他生命中的姑娘。
后来,谢砚之拿着那副画卷寻遍整个云梦镇。
却无人记得,云梦曾来过一个名唤颜嫣的姑娘。
谢砚之攥住画卷的指骨微微泛白。
为何所有人都忘了颜嫣?
甚至……连他的记忆都开始模糊。
他不禁在心中质问自己,世间当真有颜嫣此人?而非一场梦?
没有人能给他答案。
旺财探头探脑地在院子外面徘徊,犹豫半晌才进来,咬着谢砚之的衣摆,牵他来到那株尚未长大的紫藤花树下。
有人用刻刀在花架上刻了一行歪歪扭扭的字。
「颜嫣仍想嫁给谢砚之做新娘子。」
再往下,还有一行刻得更深的小字。
「不,不是两百年后的魔尊大人谢砚之,是少年谢玄。」
谢砚之踉踉跄跄后退数步,神色痛苦地捂住脑袋,自言自语般地轻声喃喃。
“颜嫣是谁?谢砚之又是谁?”
从他手中滑落的卷轴“咕噜咕噜”滚下石驳岸,落入湖水中,那幅画上的姑娘如他脑海中的画卷般,一点一点褪去了颜色。
谢砚之想伸手去捡,头却痛得愈发厉害,画中人是谁?他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间院子里?
为何他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旺财见谢砚之这般痛苦,急得直叫唤,咬住他袖子,想告诉他,什么都不要再去想。
它这一咬可谓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只闻“刺啦”一声脆响,袖口被撕裂,谢砚之看见了那根被他缠绕在手臂上的红绸。
零散的记忆碎片自他脑海中一闪而逝。
他看见了挂满红绸、风一吹便“哗哗”作响的许愿树。
小姑娘猫着身子凑到他身后,想偷看他写在宝牒上的心愿,少顷,满目惊骇地瞪大眼睛。
“生生世世都要和我在一起?”
“我不同意!我不同意!你重新再写个!”
……
那些记忆太过零碎,他想看更多。
一把拆下缠绕在手臂上的红绸,首先映入眼帘的,却是一道狰狞的刀疤。
他脑海中又不受控制地涌现出一段段回忆。
“你是傻子吗?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把伤口清洗干净,去找大夫呀!血再流下去,你怕是得去见阎罗王了。”
“我早就想问了,你这人到底怎么回事?手都伤成这样了,也不知道喊疼的?”
“快点跟我学!说我疼。”
“再来一遍,表情要可怜点。”
“都说了,表情要可怜点,最好能挤出眼泪,眼泪汪汪地才惹人怜嘛~”
“不行,不行,你这非但不可怜,反倒还挺欠揍。”
“哎,你还是放弃罢,没这个天赋。”
……
还有呢?
他一遍又一遍地质问自己:“还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