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节(2/2)

是陈述句,而非疑问句,愈发让孩童感到恐惧。

纵是如此,他仍鼓起勇气应了声:“是。”

浮现在谢砚之唇畔的笑意又深了几分。

“很好,从此以后,你姓谢。”

谢砚之堕魔,再次现世的消息,如插上翅膀般传遍六界。

不消半月,所有人都知道魔域换了个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疯子做尊主。

谢砚之疯倒是没疯,可如今的他也的确离这个状态不远了。

他脑海中不时浮现出上一世,乃至上上上一世的记忆,他看着自己一遍又一遍地堕魔死去,一遍又一遍被人唤醒,带着前世,乃至前前世的记忆不断轮回转世。

那些本不该属于他这一世的记忆不断侵蚀着他的灵台。

是这么地刻骨铭心,有时他都快要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谁。

他开始频繁头疼,开始频繁杀人。

既有该杀的,也有不该杀的,浑浑噩噩,疯疯癫癫,不知过了多少年。

时光不顾一切地向前冲。

历史的轨迹从不会为任何人而改变。

付星寒机关算尽,柳南歌仍孤身一人提着剑杀来魔域找谢砚之。

再往后……

柳南歌被谢砚之打成重伤,柳月姬不得不将她冰封于极北之地,四处寻觅龟蛊的踪迹。

那夜大雨磅礴。

柳月姬端坐于柳家家主之位上,抬手递给付星寒一封信函,弯起嘴角,视线在他面上游走:“璃妹已被我寻到。”

她从不强迫人,选择权向来都在付星寒自己手上。

是要牺牲自己来做容器,转走藏在柳南歌血液中的蛊虫?还是去找颜璃,与她生个孩子,来给柳南歌做血包?皆由付星寒自己说了算。

付星寒颤抖着接过那封信,再一次向现实妥协。

那些曾发生过的事一遍又一遍上演,无人能挣脱这所谓的宿命。

此后,又过十年。

外出游历的谢诀在凡间捡到一个与柳南歌生得有七分相像的小姑娘。

小姑娘名唤颜嫣,生了双圆滚滚的猫眼,笑时唇畔两颗小梨涡若隐若现,沁了蜜般的甜。

谢诀将她带回魔域,教她读书,教她写字,教她用那张天真无害的面孔来收割男人的心。

她在谢诀的精心照料下一天一天长大,又在最好的年华,被谢诀当做一份厚礼送给谢砚之。

颜嫣来到魔宫的那日,是个难得的大晴天。

被阴云笼罩了近十年的魔域终于得以见天日,阳光照亮每一寸土地,唯独照不进那座耸立万年未倒塌的宫殿。

空旷的宫殿中,谢砚之独自一人抱着断剑无念坐在冰冷的王座上。

他坐姿尤为端正,是常年累月形成的肌肉记忆,偏生眼神又格外散漫,与那过于端正的坐姿形成一种奇异的割裂感。

耸立在殿中的一百零百根打磨平整的晶石柱倒映出他的身影。

映入他眼帘的,却是早已香消玉殒的端华长公主。

她在光滑如镜的晶石柱中对他笑,笑意一如既往地薄凉。

“挣扎,反抗,又有何用?你瞧,你终还是变成了我想要的模样。”

尖锐刺耳的笑声在他耳畔不断回荡,仿佛无孔不入,不断刺激着他纤细的神经。

他抬手摁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淡漠的琥珀色眼瞳中戾气丛生,那些有如实质的杀气海浪般席卷而去,不过须臾,殿内所有能倒映出人脸的晶石俱在他的威压之下化作齑粉散开。

整个世界重归宁静,静到他的呼吸声无端被放大数十倍。

此后,又不知过去多久,原本寂静无声的世界里响起一阵响脆的“哒哒”声。

是弹珠弹跳的声响,随之而来的,还有小姑娘轻盈的脚步声。

“哒哒哒……”

“哒哒哒……”

他们在一点一点向他靠近。

“哒哒哒……”

弹珠终于弹进了空荡荡的大殿。

沉重的殿门被人从外推开,刺目的阳光争先恐后涌来。

小姑娘从门后探出半个脑袋,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滴溜溜直转,扫视殿内一圈。

光从她头顶洒落,她一步一步向他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