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有些生气,低声斥道:“你,给我转过去。”
颜嫣哪儿敢指使魔尊大人做事,不过是在说气话罢了,岂知,谢砚之竟还真乖乖听话,转了过去。
此时此刻,漂浮于水面上的蒸汽已然散尽,眼前再无遮挡物,颜嫣一下就看见了他红成一片的耳根,只觉无语至极。
你先前折腾人的时候可是毫不手软,现在害臊个屁,死变态!
不单单是颜嫣觉得别扭,谢砚之更甚,他虽转过身去了,可那连绵不绝的流水声止不住地往他耳孔中钻,无端引人遐想。
许是为了转移注意力,又或许是他本就有此意,向来惜字如金的魔尊大人竟主动提起了有关柳月姬的话题。
“你做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让我替你去杀柳月姬。”
“我若告诉你,你什么都不用做,我照样会为你杀她,你可信?”
汤池里的水流声突然停了,颜嫣怔了许久才接话,她嗓音与神色皆冷。
“如此看来,倒是我多此一举了。”
短短十二个字,如薄刃般划过谢砚之心间,说不出的难受,他胸口莫名有些堵,舌根发苦。
她哪怕是装一装都好。
想让她撒谎的时候,她却从不撒谎,坦诚得让人心悸让人发慌。
颜嫣凉薄的嗓音再度响起。
“那么,你可想好了,打算何时去杀柳月姬?”
◎“是么?可我从不信命,偏要勉强。”◎
颜嫣陡然拔高音调:“半年!这么久?”
谢砚之对她的态度甚是不满:“是你求我办事, 不是我求你。”
颜嫣皱着眉横他一眼,又不打算搭理他了,觉得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谢砚之并不解释, 由着她去。
经此折腾,他们之间的关系终还是有所缓和。
夜里,谢砚之再也不用抱着那只会掉毛的小肥猫睡觉,颜嫣躺在他怀里,身上是淡淡的茉莉花香。
谢砚之轻轻抚着她的发, 想得很美。
待柳月姬一死, 找齐五块魔神残躯, 便能为她造出一副举世无双的新肉身。
届时, 一切都将重新开始。
颜嫣在黑暗中凝视谢砚之侧脸, 与他打着截然相反的算盘。
若能得偿所愿, 她便能彻底摆脱谢砚之, 一切都将变得不同。
可半年太久了, 她等不了。
得再想个什么法子, 刺激他加快进度。
翌日清晨, 谢砚之出门不久, 颜嫣便从床上爬了起来。
他们既已“和好”,阿梧也不再躲躲藏藏, 即刻跑来伺候颜嫣更衣梳妆。
那些“失踪”已久的宫娥们亦陆陆续续出现在颜嫣眼前。
只可惜,她今天没心情玩。
她又坐回了院子里的那架秋千上, 朝阿梧与那群宫娥挥挥手, 示意她们走远些,她想一个人静静。
近些天来宫娥们也都闲散惯了, 十分顺从地退下。
秋千越荡越高, 颜嫣飘飞的裙裾被风拉直, 像一面燎着火星子的鲜红旗帜,在风中肆意招展。
不论阿梧还是别的宫娥,都不敢将她的秋千推得这样高,怕会伤着她。
她从未看得像今日这般远,宫墙外仍是宫墙,一层叠一层,延绵不绝,无边无沿,仿佛没有尽头。
这,便是锁着她的金丝笼的本貌。
颜嫣突然没心情继续荡秋千,想寻处最高的地方,去看看樊笼外的世界。
她身随心动,爬上院子里最高的那株凤凰木。
而今正值盛夏,满树繁花剧烈燃烧绽放,与颜嫣鲜红的衣裙融为一体,藏匿住她的身形。
她抱着凤凰木粗壮的枝干,在花与花的罅隙间向下眺望。
宫墙外的清晨是被一屉屉冒着热气的蒸笼唤醒的,行人熙熙攘攘,或是沿街叫卖,或是排着队买新鲜出炉的油炸果子……
颜嫣目光怔怔望着宫墙外沾着人间烟火气的热闹街景,看得入了迷,一待便是整个上午。
三百米开外的膳房内,午膳已备好,谢砚之等了许久都不见颜嫣人影。
又过近半炷香工夫,阿梧神色慌张冲了进来,哭丧着脸道:“尊,尊上,夫人她,她不见了!”
谢砚之神色一凛,本就没多少表情的脸变得愈发严肃,即刻放出神识去寻颜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