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夏日的逼近,八年一度的盛节也将重新开启,今晚便是第一夜。
念及此,谢砚之暗下去的眸子又重新聚起光:“是了,那年盛节你亦如今日这般顽皮,躺在我怀中装死,不论如何逗弄都不肯醒。”
“你喜欢烟花,喜欢热闹,我带你去瞧便是,我再也不把你关着了。”
“阿颜,你不要不理我,哪怕是打我也好骂我也好,总好过现在这样。”
依旧无人应答,从始至终都只有他一人在唱独角戏。
偏生唱得这样入迷。
往事历历在目,一样的街景、一样的房屋、一样的青石板路……
就连当年卖花的姑娘都仍在同一条街道上。
唯一不同的是,时隔十六年,小姑娘早已长大嫁做人妇,如今正手把手牵着自家小女儿来卖花。
小女儿亦如当年的她,笑着拦住谢砚之的路:“大哥哥,你与怀中的姐姐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鲜花赠美人,她定然会喜欢的。”
当年的卖花小姑娘如今的卖花妇人一眼便认出了谢砚之。
直至今日她都仍记得,那年有个出手阔绰的公子一口气买走了她篮中所有花,笑意盈盈地插了他怀中姑娘满头花。
岁月催人老,不知不觉竟已过了十六载,她半是惊喜,半是感慨,朝那公子笑笑:“你家夫人这是又装上死了?”
谢砚之闻言,轻抚颜嫣面颊,面露无奈:“是呀,内子生性顽劣,也不知这一次要闹上多久才肯睁眼看我。”
卖花妇人笑着直摇头:“夫妻之间吵吵闹闹是常态,你好生哄着,下次莫要再犯错惹夫人不开心才是关键。”
说到此处,她话锋陡然一转:“公子此番可还要再买花?”
谢砚之如十六年前那般,笑着买走了她所有的花,那妇人本还想凑会儿热闹,看这对小夫妻是否仍会如当年那般打闹。
恰时刮来一阵风,掀开谢砚之垂落在颜嫣面颊上的青丝,露出那一团团用脂粉都遮盖不住的深紫色尸斑。
卖花妇人笑容瞬间冻在脸上,尖叫卡在嗓子眼里,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谢砚之怀里究竟抱了个什么东西,猛地拽走自家小女儿,见鬼似的跑远。
谢砚之视若无睹,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如当年那般插了颜嫣满头鲜花,她却纹丝不动,既没眨眼,也不曾咬牙切齿地跳起来找他算账。
谢砚之轻点她冰凉的额,笑笑。
“也对,都过去整整十六年了,我们都变了。”
……
青冥寻到谢砚之时,第一场烟火将要落幕。光焰如花坠落,夜明如昼。
谢砚之正抱着颜嫣坐在他们曾一同看过烟花的屋顶上。
外界的繁华与热闹皆与他无关。
他静坐在那里,仿若一朵将要消融于曙光之下的霜花。
青冥从未见过谢砚之这般颓靡的模样,没由来得一阵难受。
他没喜欢过任何姑娘,自是不懂谢砚之为何要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
“情”之一字,当真是这世间最叫人头疼的东西。
他屏息凝神,小心翼翼靠近,尚未来得及开口说话,便被谢砚之打断。
“嘘,别说话,你吵到她看烟花了。”
说这话时谢砚之甚至还在笑,流淌在眼中的偏执令人胆战心惊。
很显然,他已在妄想中走向崩坏。
那一霎,青冥只觉毛骨悚然。
◎黑心山主颜嫣与她的小娇夫◎
既已走到这步, 青冥又怎能让谢砚之继续沉迷下去?纵是冒着性命之忧,都要让他醒过来。
他稍作思索,沉吟道:“龟蛊乃您当年所创, 您既已与魔骨相融合,想必已然恢复有关魔神的所全部记忆。”
“既如此,您该明白的,夫人她根本不想以这种方式继续活下去。”
这些谢砚之又怎会不知?
只是不愿承认罢了,不愿承认颜嫣已离开, 不愿承认她甚至都不愿继续恨他。
青冥将谢砚之的反应看在眼里, 终还是不忍见他如此伤悲。
本着眼不见心不烦的原则, 他闭着眼说起了言不由衷的违心话。
“夫人至今都未醒, 大抵是魂魄早已离体转世投胎去了, 君上您日日守着这么个空壳子也不是办法, 何不去寻夫人的转世?”
天知道他有多不想让颜嫣那红颜祸水回来继续嚯嚯谢砚之。
可架不住谢砚之喜欢, 除了妥协, 他还能怎么办?
半天都未等来谢砚之的答复, 青冥忍不住睁开了眼睛, 这不看不知道, 一看吓一跳。
好家伙,感情他说了这么多, 他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