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槐更是道:“大管事,咱们也跟师傅一起去看看吧,说不定我们能帮上点什么忙呢?哪怕是跑跑腿也好啊!”
他最积极,话落就一溜烟儿地往外跑。
洪广义虽然没镇住场子,但其实他也心痒痒地想看现场情况,于是索性道:“行!都去看看,施兄弟,你留下!”
施宏挺无奈,他身体尚未痊愈,腿脚慢,再加上这边总要留人看家,于是就只能站在原地,看着眼前众人一个连一个的,不多时就全跑光了。
嘿,这叫什么事儿?
施宏偏头,又见到那边的月洞门边,一道身影一闪而过。
他不走寻常路,竟是一跃而上屋脊,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还能有谁?施宏不用猜都能知道,这位一定是萧蛮。唉,同是伤员,为何人家就能这样利索呢?
又一个纳头拜倒
东五街,洪家的破宅子耷拉了半扇门,里头是隐隐约约的女童哭声。
“六婆婆,求求你再想办法帮帮我娘吧!阿花不能没有娘,呜呜呜……”
一个老朽的声音带着麻木的叹息:“都是命,好孩子,别哭了,打起精神,你娘还等着你送她最后一程呢。”
“呜呜呜……”女童哭得更凄惨了。
旁边左邻右舍的屋子也都是老旧的,但极少有破败到洪家这种程度,街坊邻居有的走到了洪家小院门边,探着头往里边问:“洪大娘,你儿媳妇还能有救不?要不要帮忙啊?”
没有人答话,女童的奶奶一直就没有吭声,连带着据说正在难产的洪嫂子也没有声息。
旁边邻居忍不住议论:“这人是不是已经不在了啊,怎么就一点声都不发?”
有人说:“备不住啊,先前我亲眼看见,洪嫂子搭着凳子在院里晾被子,完了就那么摔下来,好大一滩血,这人还能有好?”
透过那破败的门,外头的人甚至都能看到,血迹就留在院中,此时尚未能被人清理。
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透过那院门传到外头,叫旁观者无不唏嘘。
老旧的城区,狭窄的屋巷,就连蚊虫的嗡嗡声,和阳光照射下来的尘灰,都仿佛是令人绝望的。
就在这样的时候,忽然就有那么一群人,以一种东五街众人想都想不到的浩荡姿态,呼啦啦地涌了过来。
有好事的小子早在街头候着,这时候远远地便往洪家这边冲,一边喊:“洪大哥回来了,带着好多好多兄弟!”
语气是惊羡的,透着一种市井小民的仰望。
洪峰被人浑浑噩噩拖着跑,这时候都莫名其妙地昂首挺胸起来。
“程、程大娘!”他看着穆三娘,僵着嘴唇蹦出这么一句话,“这边,这边!”
穆三娘跟着他在狭窄小巷中奔跑转弯,好险没被地上横七竖八的垃圾绊得摔一跤。是旁边伸出一只手,恰到好处地扶住了穆三娘,然后带着她像飞一样往前走。
是程灵!
穆三娘转头,一下子心就定了。
最后,穆三娘带着程大妮和程灵一起冲进了洪家的破旧小院。
其余人等,以周槐和吴耘为首,倒是都非常自觉地留在了外头。
实在是洪家太小,进不去这么多人。况且人家妇人难产,这一堆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也不好往里头冲。
也有少年又疑惑又急切地说:“馆主怎么也进去了?这不好吧!”
周槐忙道:“师傅进去自然有他的道理,要你瞎操什么心?快闭嘴吧!”
里头,洪家的小娘子红着眼睛,端了一盆血水正往院子一角泼,见到洪峰带人进来,她惊叫一声,眼泪又吧嗒吧嗒往下掉:“阿爹,你怎么才回来?这些……这些是?”
小姑娘看起来不到十岁的年纪,比照芸娘大一些,但是干瘦蜡黄的,比起逃过难的芸娘还要更显得可怜干瘪。
洪峰是小眼睛,她却有一双堪称是亮点的大眼睛,这时瞪大眼睛看向穆三娘和程灵,悲伤中透着惊慌。
穆三娘也不废话,直接就往小院东侧一间屋子走——刚才洪家小娘子端着盆,就是从这屋子里出来的。
里头,六婆婆惊呼:“你是谁?谁让你进来的?”
还有另一道声音,是一直没出声的洪母在喝问:“你哪里来的人?你干什么?哎!杀千刀的,你干嘛啊!你怎么动剪刀了?”
洪峰在外头听着里边的声音,顿时也急了,就连忙跟着往里边冲,恰恰与倒完血水,正跑着回房的洪家小娘子撞了个正着。
洪阿花痛呼一声:“阿爹!”
洪母则惊慌又严厉道:“出去!男人家哪里能进产房?不吉利啊,哎哟我的天!”
原来是里头产床边,穆三娘一手揉着洪嫂子的肚腹,另一手探在洪嫂子身下,忽然就趁着其他人慌乱间,一剪刀剪了下去。
洪母都没看清,就见到穆三娘的剪刀白白的进去,红红的出来。
六婆在一边也没拦住,她年老昏花,动作迟缓,根本比不得穆三娘利索果决。
洪峰就冲进屋子了,但他还知道要对穆三娘多几分尊敬,当下只无措道:“程大娘,你这是做什么呢?”
穆三娘提着一口气在外边喊:“大妮,去煎药!不,先拿烧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