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灵一笑,又道:“做水手,你们可以,但是舵手还需另寻。洪峰,你有没有合适的人手推荐?此外还有非常重要的一件事。”
洪峰感受到了程灵的严肃,立即认真地看着程灵。
程灵道:“这艘船,必须还要检修。洪峰,咱们赤霞城,最好的手艺人在哪里?”
最好的手艺人?
洪峰脱口道:“边师傅十年前就金盆洗手了!现在的姚师傅在郡守府的船务司。”
打乱局势的那一柄利剑
程灵在入夜以后离开了赤东码头,并决定要去寻访边师傅。
她也不仅仅是问了洪峰的意见,同时她还问了周槐,问了洪广义,甚至是问了穆三娘。
别小看穆三娘,在打探消息这方面,她堪称是一等一的小能手。
上回救了洪峰的妻儿,穆三娘会接生的本事就在城东一带传出去了。过后,其实是有不少家里有孕妇待产的人家寻过来,想请穆三娘帮忙接生的。
穆三娘虽说都给婉拒了,因为她实在太忙,但在言语上,她也热心地给了不少指导。
就这样,借着对孕产妇的一些指导,穆三娘渐渐在各家妇人间树立起了一种格外的权威。
再加上她为人亲切,既没有普通三姑六婆的市侩,也没有施恩者的高高在上,如此一段时间后,就很是交了不少能够互传消息的好朋友。
要说这个世上,什么人的消息最灵通?那必然还是市井间的妇人们啊!
在妇人们的窃窃私语中,又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呢?
程灵问穆三娘边师傅的事,穆三娘就道:“灵哥儿,这个边师傅,不好请啊。听说在当年,他原本与姚师傅一同总揽船务司的船工事务,后来却不知怎么,两人之间发生了一场比拼……”
边师傅在那场比拼中输了,这还不是最关键的。最要紧的是,他是背负着破坏对家工艺,并且还恶意偷盗对手图纸的罪名输的。
有这样的罪名在身,边师傅的匠人之路当时就被断绝了。
本来他还要被郡守府押入大牢治罪,是姚师傅这个苦主为他求情,才使他免于牢狱之灾。
所以,洪峰在提到边师傅的时候,说他十年前“金盆洗手”,这其实是一种极大的美化。
只有德高望重的老前辈,自己主动退出某一行当的时候,才能叫金盆洗手,一个背负罪名,断绝前途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叫做“金盆洗手”呢?
穆三娘对此一叹道:“灵哥儿,赤霞城里那么多有本事的师傅你不去请,怎么偏要逮着这块陈了的骨头啃?他当年既然传出过那样的名声,只怕人品堪忧啊。”
程灵只道:“阿娘,我们的船,一定要请手艺最好的师傅来改造。赤霞城中,除了姚师傅,还有谁能与边师傅相比?”
穆三娘脱口道:“那就去请姚师傅啊。”
话刚说出口,她自己倒是先生出冒昧之感。
穆三娘又自己摇头:“不成,姚师傅如今是船务司总管,咱们自家的船,又怎么可能请得动他?”
程灵则道:“阿娘,便是请得动,我也不敢请的。其实也不仅仅是姚师傅,如今城中数得上号的造船师傅,又有哪一个是无主的?有主的,都不能请。”
为什么?
因为怕泄密啊。
只有边师傅是最优解,最上选!
物资还在收集,武馆弟子们仍然每日勤练不辍,绿褂子的队伍又扩大了,其中还有一些人,悄悄脱离了绿褂子,直接去了赤东码头的船上。
程灵则分毫没有耽误,她在这个夜里,趁着夜色浓浓的时候,直接去了边家。
就在程灵为自己的后路做着一重又一重准备时,同样并不平静的郡守府,其实也在混乱的天下大势中做着他们的抉择。
王邕已经有许多个夜晚没能好好入睡了。
郡守府的后院常常还有丝竹乐舞,夜宴也是一场又一场的办着,甚至整个赤霞城,看起来都仍然是繁华如昔。
白日里,甚至还有小妾们在为谁的头花更华丽、谁的衣裳更精致而撕扯争风。
也闹到了王邕面前,王邕摆摆手,叫老妻将她们通通镇压,然后又吩咐给后院未曾参与争风的女眷每个打上一套新首饰。
这么一压一抬,处理起来虽然利索,可是也心累。
是从什么时候起,老妻开始怠懒管理后院这些人了呢?她也怠懒应对他,夫妻之间如若相对,往往都是无言静坐。
王邕于是越来越疲惫,以至于最近的夜宴他都不能坚持到终场,往往在中段,他就会以不胜酒力为由而提前退场。
深夜,静思堂,小厅里。
王邕精神恹恹地在主位上坐着,下方,他的心腹属官和幕僚门客们吵得正凶。
这样的争吵最近也几乎是每日都在上演,朝堂上的风向越来越不对劲,偏偏各地天灾频发,伴随着天灾的,则是各种民乱。
从临海王造反开始,朝廷对于整个国家的掌控力也在不断下降。
在这种局势下,人心……可以说得上是,自然而然地就四面浮动起来。
小厅中,有人为王邕抱不平,忿忿说:“朝廷忒小气,咱们主君为朝廷打退叛逆,咱们的将士至今都还在四处奔波,追击余孽,可朝廷却只字不提功劳奖赏之事。”
这样的抱怨声是很多的,并且一日比一日加剧。
王邕放任着,大家于是就抱怨得更凶了。